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用价钱衡量的。
倘若此景被戚清瞧见,必然又要狠狠责罚他。太师府最重规矩礼仪,从小到大,在外他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戚玉台感到自己身体变得很轻,耳边隐隐传来尖叫和哭泣的声音,那声音反而越发令他舒畅,像是嗜血的野兽尝得第一口血肉,他变得癫狂,无所不能,只依靠本能啃噬虚弱的猎物,周遭一切变得很远很远。
那声音还在唤他:“戚公子……”
他身为太师府唯一的嫡子,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官职捞不着。那些出身不如他的官家子弟尚能凭借家势平步青云,偏偏父亲却为他安排了这样一份差事。
身为太师之子,处处都要注意举止言谈,总是不自由。
“哎,这话说的,像我等着玉台你的茶一般……”
“永昌三十七年,你在丰乐楼里遇见一女子……”
一两银子买不到遇仙楼的一盅美酒,却能买到一个出身卑贱的下人。
后来隐隐听说对方有了身孕,他其实也没太放在心上。妇人的丈夫一心盼着搭上太师府,恨不得去舔他鞋底泥,那点微不足道的愤怒实在激不起什么水花。
“……”
至于哭泣与眼泪,挣扎与痛苦……
无论他在外头做了什么,犯了多大的过错,自有人为他收尾,处理得干干净净。
不过上次他走时,罐子里的灵犀香还很满,如今却只剩一颗,想来是金显荣顺手牵羊摸走了,金显荣一直都很爱占这种小便宜。
他根本不记得对方相貌,只知道自己在管家寻来时迷迷瞪瞪睁开眼,瞧见的一地狼藉。那妇人在榻上躺着,他没心思看,阁楼门口摔碎了一地汤水,一只红木食篮被踩得面目全非,和死去丫鬟的裙摆混在一处,格外脏污邋遢。
他们很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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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的话骤然凝住。
女子像是从身后贴上来,在他耳畔低语,温柔的、飘渺的,如道断断续续的梦:“……还记得丰乐楼吗?”
然而寒食散有毒,长期服用寒食散对人体多有伤害,先帝在世时,曾下旨举国禁用此物。但许多贵族子弟还是背着人偷偷服用。
桌上摆着一只青花玉壶,两只白玉莲瓣纹碗,还有一小封油纸包。
从这里刺进去,尽数刺进,他会当即殒命。
那声音慢慢地说道:“永昌三十七年的惊蛰,你在丰乐楼享乐,遇见一妇人。”
丫鬟高喊着救命,伸手来拽妇人,也被一并拖了进去。
香丸是上好的灵犀香,自戚玉台懂事起,府里燃的就是此味长香。他来户部后,父亲又让人备了许多,供他在司礼府燃点。
他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别开眼,绕过地上蜿蜒的血水,免得打湿脚上丝履。
……
陆曈垂着眼,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神色迷蒙的戚玉台,眸色一点点冷却。
“妇人去给他夫君送醒酒汤,你见她容色美丽,就强行将她占有……”
是个年轻妇人,身后跟着个丫鬟,手里提着只红木做的食篮,似乎没料到忽然有人打开门,二人转过身来,待瞧见他浑身赤裸的模样,丫鬟吓得尖叫一声,妇人涨红了脸,拉着丫鬟就要逃开。
戚玉台愣了愣,下意识道:“不,我只是不想父亲知道我在服散……是她自己闯进来……”
他不以为然:“给点银子打发就是。”
父亲还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