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陆医官术精岐黄,枯骨生肉。”
作画之人笔触既细腻又恢弘,泼泼洒洒一片金红艳丽夺目,这道明亮彩色将沉闷书斋映亮,古板深沉的颜色竟也多了几分柔情。
他身上银刀未卸,面寒如冰,大步走到陆曈身前,一把夺过她手中茶盏向身后一扔——
萧逐风看他一眼:“那就好,陆曈今日一早回医官院了。”
最后一根针从面前人发间拔出,陆曈用帕子擦去病人唇边溢出血迹,将一粒药丸塞到手下人的舌根处。
良久,她伸出手,举起茶盏,将茶盏凑到自己唇边,就要喝下——
这种伤势,不可能救得活。
“好一个命由我作福自己求。”
她微笑:“侥幸而已。”
陆曈坦然任他打量着,心中亦在留意此人。
萧逐风倒了一盏,喝一口后皱起眉:“怎么这么甜?段小宴放了多少糖?”
“这茶很好,不要浪费。”
严胥紧紧盯着陆曈脸色,慢慢吐出三个字。
在他眉间,有一道一寸长的刀疤,从眼角掠过,昏黄暗室下,越发显得狰狞可怖。
屋子里寂静无比,隐隐能听见窗外鸟雀低鸣。
陆曈回道:“死人活着时,也是病者。”
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难怪当初昭宁公夫人拒绝亲事。
没有任何装饰,背后是沉木书架,墨色长案,屋中椅子短榻都是方方正正,颜色沉闷古板,连方盆景古玩都没有。
仿佛被夺舍。
面前人自墙上拿起一只熄灭的火把,掏出火折子点燃,陆曈所在的地方陡地被照亮,下一刻,陆曈瞳孔一缩。
严胥捧起茶,不紧不慢呷了一口,“所以,殿前司裴殿帅的当众相护,也是陆医官自己求来的?”
没有了方才地牢的昏暗,对方五官显得更加清晰,男人眼角那道长疤在日头下格外狰狞,似乎只差一毫就要划过眼睛。
说是“人”,实在有些勉强,没被清洗时,尚看不出来伤痕,被布帛擦洗后,方才觉得此人伤口触目惊心。
陆曈低头,茶水已不再像方才般冒出热气,温凉得刚好。
裴云暎点头,拿起桌上堆积的公文:“知道。”
“从前听说翰林医官院新进医官使医术精湛,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他开口,打破屋中沉默。
“今日一早,陆曈出去给人行诊。”
就在她脚边不远处,整整齐齐躺着五六具尸体,以白布蒙盖,白布渗满斑斑血迹,隐隐能窥见布下破碎扭曲人体,散发出一股寂然死意。
严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淡淡笑了:“平人之身,西街坐馆,无依无靠,仅凭一己之力春试夺榜,进入医官院……”
阴冷暗室,火把幽晃。
如今宫里传得她与裴云暎不清不楚,或许在严胥眼中,她与裴云暎间也并不清白。若他想对付裴云暎,自可从自己这头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