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跪地:“奴婢不敢!”
其余人只好松手。
殷漾一得自由,将嘴里的白布扯出来,丢到地上,随后朝西南方一跪一拜,扬声道:“祖母,父亲,母亲,孩儿不孝,只能先行一步,只望家中长辈康健喜乐,望国中朝廷再无蠹虫!”
少年眼角泛红。
临终之前的肺腑之言,最是感人,虽然,这货又把陆宁姝骂了一遍。
宁姝察觉到,她身边的侍女,眼中含着不忍。
就在少年摸到挂在梁上床单时,宁姝突然道:“殷漪之。”
她喊了他的字。
殷漾不理她,她拽紧床单,伸长脖子,却听那蠹虫的声音,暗含讥讽:“你可想好了,你这次死后,我顶多是被罚进皇庙,五年十年后,风头一过,我照样出来吃喝玩乐,还能去你的坟墓前,载歌载舞,举杯欢庆。”
听到最后八个字,殷漾身形猛然顿住,似乎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回过头,瞪大眼眸:“你敢!”
宁姝换了个坐姿,双腿交叠,用一种流里流气的口吻:“怎么不敢?我都敢放你自戕,还有什么我不敢的呢?”
“还是说,你觉得你大伯,兵部尚书,能够收回我的红甲卫?”
说到红甲卫,殷漾手臂浮现青筋,少年目光几欲喷火:“你不过是遗臭万年之徒,不要以为有红甲卫,你就能潇洒自在一辈子!”
这倒是,宁姝能潇洒的时间,也就两年而已。
她眯起眼睛,笑得宛若狐狸:“遗臭万年?你们文人不是最喜欢读史书吗,你说我遗臭万年,那你这种……”她停了下,“世家儿郎,被迫变成公主男宠,还上吊自尽的人,你觉得,史书会怎么写你呢?”
殷漾骤地目眦欲裂。
宁姝哈哈大笑,形若放浪:“我不追求身后名,但是你,堂堂进士,百年之后,后人议论的不是你写过什么文章,做过什么贡献,而是你在公主府自尽而亡。”
“祭奠你的地方不是殷家祖庙,不是翰林清流之地,而是长公主府。后人会揣度你长得有多漂亮,会揣度你多么瘦弱无能,才会被公主掳走……”
她还没输出完,殷漾已经恨极气极,从凳子上跳下来,迅猛如豹,朝宁姝扑过去。
他到底是不甘心的。
几乎是眨眼之间,殷漾就冲到宁姝面前,在扬起的发丝间,他的五官愈发明显,少年人不愧是能原主瞧中掳走的男子,五官精致如画,却不孱弱,而有一种锐利的带有攻击性的俊俏,若出鞘之刃,不避锋芒,美得令人过目难忘。
宁姝一动不动。
他杀心不改。
下一刻,他就被红甲卫按住,猛地砸在地上。
宁姝这才站起来,她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殷漾。
她的这具身体,不再是白莲长相,而是在宁姝本来的底子上,将她五官变得更加秾丽,一双眼角微扬的眼睛,非但不够纯良,还有种妖艳之美。
尤其是,此时她眼底含着浅笑,怎么看,都带着十足的讽意。
殷漾粗声喘息着,他十指抠进泥地里,指甲微微翻起,殷红血渍浸入泥地。
宁姝靠近他,蹲下身。
他撇过头,不肯理会她,宁姝自蛮横地用手指,挑起殷漾的下巴,她用只有殷漾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以你的才华,留名青史的方式是公主男宠,多可笑。”
殷漾怔愣住。
“殿下!宫里德全公公来请殿下进宫!”又有一人来报。
毕竟殷家十七口人,还在长华门跪着呢。
宁姝站起身,她裙摆一转,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