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风一顿。
明明这么些年,他早已铁石心肠……
夜里山风清凉,吹得远处河梁水中灯火摇摇晃晃。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起先前在医官院宿院里,林丹青与她说过的话来。
他没敢再说下去,四周一片寂静。
陆曈不语。
他看了她一会儿,叹息一声:“你真是会恶人先告状。”
他愕然,不可思议地开口:“陆大夫,我帮了你,你不感谢我,怎么还血口喷人?”
裴云暎道:“今日起,我会让人盯着太师府动作,之后,我要进宫一趟。”
裴云暎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道:“原来是这样。”
萧逐风道:“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他好像撑腰撑上瘾了?
裴云暎并未察觉,只低头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宫里的祛疤药,上回你不肯收,这回总肯收了?也算还你这些年的利钱。”
若不是元贞在场,若不是怕给她招来麻烦,就算会打草惊蛇,他今日也非杀了戚玉台不可。
年轻人垂下眼帘。
管家不敢作声,戚清又问:“少爷回来了?”
以戚玉台之心胸,很难不对陆曈出手,而陆曈只是个翰林医官院的女医官。
戚家三番两次邀昭宁公世子来府上,裴云暎未必看不出来其中深意。他爹裴棣倒是识趣,可惜对这个儿子束手无策,作不得裴云暎的主。
“老爷,擒虎死了。”
“这么冲动?”
陆曈一顿。
“不过,'未婚夫’这个身份,你用来复仇倒是会行不少方便。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帮……”
像一头独自抵抗鬣狗的、伤痕累累的困兽。
裴云暎居然以为那个“未婚夫”是他自己?
她面无表情道:“不是你。”
偏偏到她这里却生出不忍,不忍见她被残酷世情泼淋,不忍见她头也不回地撞向南墙。
“就算是你救命恩人,怎么一遇到她的事,你就不理智。”
末了,陆曈冷冷开口:“就因为你四处招蜂引蝶,惹得戚玉台为他妹妹打抱不平。如今戚玉台已经恨上了我,我日后想要再接近他又犯了难,裴大人,”她怒道:“你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青年丰姿俊雅、貌美逼人,话是随意的语气,宛如随心调侃,神色却格外温柔,像是被月色笼罩的幻觉。
二人都静默一瞬。
陆曈转过脸看着他:“我会被戚玉台设计受伤,本就因殿帅而起,不找殿帅算账已是厚道,殿帅哪来的脸面让我道谢?”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大小姐有心事,却不知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戚家大小姐究竟是因何事伤怀。
陆曈警觉:“你想做什么?”又忽然想到什么,蓦地看向他:“你我现在本就说不清……”
云翳散去,澄辉盈盈,一阵风来,吹得庭前两丛青竹微微倾斜。
“因我而起?”裴云暎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戚清阖眼,神色有些厌弃:“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裴云暎站起身:“这里人多眼杂,我不便久留,医箱等下让人给你送来,对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栀子找回你医箱的时候,里面那块白玉摔碎了,段小宴送去修补,过些日子再给你送还回来。”
黄茅岗林木静谧,云散山头,一轮明月照在半山腰上,把夜色也淋出一层惆怅。
沉默许久,萧逐风开口:“所以,你是为了这个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