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冰做的桥短短一截,一侧玉石般的鹤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似在啄羽。
那女弟子转身擦了眼泪,回头望了一眼,心里满是苦楚,竟……竟无一人为她留下。她下唇一咬,正要过桥的时候,忽地往前一仰,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个正着。
她双目忽地一瞪,转瞬又半阖了起来,通红的眼眶里滚着的泪珠子未淌下来,面上的愤懑和愧疚俨然一消,竟像是变了个人。
这躯壳未有变化,只是被夺了个舍,遭人摆布了。
占据了这躯壳的正是渚幽,渚幽拨了拨女弟子散在脸侧那遮了视线的发,本楚楚可怜的一个人似是忽地变得出尘了,面上连半分柔弱也见不着了。她手指一勾,一条黑蛇模样的龙从冰上爬过,四爪在冰上划出了数道狰狞的痕迹。
长应明明长了角,四只爪也完好长着,可仍是不大飞得起,可怜巴巴的在冰上爬着。
周遭的白雪皑皑,她身上黑鳞遍布,同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
渚幽掌心往上一翻,等着长应缠过来。
冰上的黑龙腾身而起,那双金目冷漠无情,气势有如直奔九天,然而它未上天,而是软绵绵地落在了渚幽的手腕上,尾首一缠,将这腕子给环紧了。
桥的那一侧有别宗的弟子陆续出来,皆是宗内无人进得神化山的。
有一人见她独自站着,便问道:“不知道友怎未和贵宗弟子一起走?”
渚幽寻思着自己是该挤出一滴眼泪做戏,还是漠不搭理为好。她将缠了龙的手腕往身后一藏,细长的眉略微一皱,扮出了一副着实可怜的样子。
“我师弟还未出来,得回去寻他。”
那人微微颔首,也未多问,跟着人群走远了。
渚幽过了冰桥,亮出请帖后带着长应又进了华承宗。
此番前来,她并非想再闯一次神化山,那山中想必已有仙在把守,再说山里也没有值得她再闯一番的东西了。
缠在她手腕上的长应动了动,坚硬的鳞片自她手腕上缓缓磨动着,传出心音道:“为何又来此地?”
“来取一样东西。”渚幽绕过了数名弟子,揽风而起,身姿轻盈无比,如这漫天纷飞的雪一般。她双眸微眯,语气又自然得很,像是要取的是自己的东西一般。
可长应心里清楚,这魔哪有在凡间遗落什么东西,要取的想必是他人之物。
渚幽扶风而行,直朝主峰而去,风雪皆绕她而过,她鞋尖一点,轻飘飘地站在了主峰的塔尖。
塔内顶层中唯有一元神,看修为和气息,应当是周熹照。
她安抚似的将长应摸了两下,身猛地往下一沉,竟直接穿过了塔上的青瓦,落在了塔内。
塔顶那夜明珠正亮着光,身着白衣的周熹照依旧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听见声音后也未曾转头,而是挥出灵力朝身后击去。
渚幽藏匿了身形,伸手想去取案上那一面观天镜。她未避开,而是微一抬手,那厉风般的灵力顿时消散在她的指尖,像是被化开了。
人与仙魔的差距,大抵便是如此。
周熹照似乎没料到自己的灵力竟扑了个空,他肩颈紧绷着,厉声道:“谁!”
渚幽五指一展,一张乌黑的方巾登时遮在了观天镜上,她将那被方巾遮了个完全的观天镜捂进了怀里,蓦地移步至周熹照身前。
她想不明白,这人究竟为何一直不肯回头,是模样长得太丑见不得人,还是因为什么?
周熹照只觉面前似有风一晃而过,却连个影也见不着,他屏息凝神,寒声说:“阁下莫要装神弄鬼。”
渚幽缓缓弯下腰,直视着周熹照那双近乎全黑的眼。
这华承宗的宗主竟有一双魔瞳,也不知是何时入的魔,莫非是百余年前入神化山救他那弟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