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太后权衡一番,“你……你可扮做我宫中采办的宫人,随着车马一同出宫去。”
她心里忽然一阵释然,道:“如此,咱们各自珍重。”
柳暗花明(一)
因着这些日子季珣谁都不见,也许久不曾来看过她,清凉殿早已无甚关注。
她如今已作宫人打扮,正拜别如今的叶贵太妃。
叶贵太妃正拉着她的手,有些依依不舍:“你这一走,此生还不知能否再见。”
自宫中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叶贵太妃的性子被磨软了许多,两人相依相伴的时日,待她也较从前亲近不少。
持盈反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不管我今后在何处,心中总是会记挂您的。如今瑾弟弟年纪尚小,待他长大成人,当个闲散王爷,将您接出宫中安养,许还有再见的时日。”
叶贵太妃闻言撇过脸去,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也罢,女大不中留,你我总有分别的一日,我养你一场,也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罢了。但我知道,你在这宫中是不快乐的,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拂云亦换好了太后宫中的宫装,在一旁催促道:“公主,时辰到了,咱们也该去与她们会合,若是再晚些,出入宫门的时辰与从前对不大上,难免会惹人起疑的。”
叶太贵妃牵起她往殿门处走。
“拂云考虑得对,有她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些,快走罢。”
她将她两人送至殿门前,将人轻轻推了出去,本想绝情一些转身离开,却又忍不住地回望。
持盈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心中不免泛起一丝酸涩。
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哑:“母妃,就此别过,万望珍重。”
她唤了她母妃。
持盈是由她带入宫中教养,并非亲生,故而甚少唤她母妃,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唤她贵妃娘娘。
听见这声含着哭腔的母妃,叶贵太妃再忍不住,转过身急走几步,一把拥住持盈,抱了片刻,又霎时松开手来。
“快走罢。”
她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回了殿中。
持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内心亦是五味杂陈,只待她将殿门叩上,才颇有些怅然地转身,对拂云道:“咱们走罢。”
那头,叶贵太妃的背抵在门上,良久,微微偏过头来,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透过这条细微的小缝,目送她上了贺太后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她和拂云窝在马车里,心中忐忑,听着马蹄哒哒声响,不由得想起了小红。
那是她此生唯一一匹仅属于她自己的马儿,可是如今也无法带出这皇宫了。
何止马儿,她连与她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也无法带出宫去。
拂云看出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宽慰道:“公主可是想起小殿下了?”
“是啊。”她强撑起一抹笑容,“从前总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可以一走了之,但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却忽然发现自己心中竟有如此多难以放下之事。许是在宫中呆久了,舍弃这里,就如同舍弃了从前的自己。”
说话间,马车已将要行至宫门。
她这一出宫,此生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一把握住拂云的手。
“你说,我是不是待那孩子太残忍了些,才令他一出世,便没了生身母亲。”
马车悠悠行至街上,已经隐约有小贩的叫卖之声传来。
“公主可千万别这样想。”拂云牢牢反握住她的手,“您是知道您在宫中艰难,小殿下跟着您,日后定会受苦。您这一走,将他托付给太皇太后,分明是给了他最安稳也最荣华的所在,太皇太后仁善,定会将小殿下教养成一个正人君子。”
两人听着马车外逐渐喧闹的烟火人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跟着我一同走,可会后悔?”
拂云摇摇头:“奴婢自小就跟着公主,公主去哪儿,奴婢都能陪着,只要公主不嫌弃。公主可有想过,咱们今后去哪儿生活?”
“我早就想过了,去北境罢。”她沉吟道。
“北境?我还以为您要南下,好游山玩水呢。”拂云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