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要姑娘稍往后退些吗?这一个不稳,只怕是要落水呀!”
他难得收敛起平日的嬉笑之色,抬手制止,温声道:“不必。”
持盈手中捏着盒子,自觉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在脑中回忆半晌,后知后觉它似乎常年搁在季珣的书架之上。
他单独为它置了个格子,不曾摆放它物。
可她从不知里面放着的是什么。
她颤着手指,落于盒上,犹豫半晌,神情逐渐坚定起来,干脆利落地打开,眸中的坚定却蓦地涣散成了讶然——
盒中竟是一枚同心结,下面压着两缕编织在一起的乌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结发是民间百姓嫁娶时的习俗,却并非是季珣的。
从前他是皇家储君,是未来天子,身体发肤不容一丝一毫的自伤,否则便是不敬先祖,不敬神明。
可连她自己都不知他何时偷偷剪了发,又压在了这枚用软玉编织的同心结下。
他也曾与她结发为夫妻,却似乎从未做到恩爱两不疑。
他疑她心属他人,她疑他薄情寡恩。
可纵然如此,他与她似乎也有过今夕欢娱,嬿婉良时。
他将两人的结发交与她,同时亦是将选择的权力交与她。
这些年,她始终用忙碌来压抑着过去,如今一只小小木盒落在她手上,万千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忽然间,竟显得无比沉重。
她该如何选?
江风烈烈,一行人静静等在她十步之外,无人相扰。
她想起昨夜尚隐同她说的话,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轻笑,而后喃喃出声。
“叶持盈,他说得对,你从未真正放下过。”
真正的放下不是逃避。
自重生后,她意欲以他人婚事逃避自己的情感,那不是放下。
真正的放下,该是面对。
季珣给了她面对的机会,可他不知何为爱,她亦懵懂。
于是爱意便在两人之间渐渐消磨殆尽。
可扪心自问,在北境的日子,要比从前在那方四角牢笼之中快活得多,也自在得多。
她从不是一个贤良恭俭的太子妃,也不会是一个温恭懋著的皇后。
深宫的尔虞我诈和筹谋算计,早已令她厌烦疲倦,她不适合那个地方。
“所以,还要再挂怀么?”
她轻轻一笑,自问自答。
“不必了。”
女子的手迅速伸向前方,而后抓着盒子的手指微微张开,木盒应声而落,砸进了滔滔江水之中,往东急流而去。
突如其来的轻微落水之声令尚隐浑身一凛,抬眼却见女子抱着双膝,蹲在了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