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只因他看见她身后喝得烂醉的生父,正欲朝她泼下一坛酒。
他想伸手去捞她,却没想到捞了个空。
眼前的画面飞速旋转,来到了他熟悉的皇宫之中。
可他不是他,他的眼前依然是那个女孩。
他的周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可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带着他不曾见过的恶意。
“小小年纪一副狐媚模样,见人就笑,长大了也不知会勾引谁……”
“那样的父母……又生得出怎样的孩子?哈哈……”
“是贵妃带入宫中的又如何?以为麻雀飞上枝头就会变凤凰了吗?”
“陛下同意她入宫来,本就是来为他的亲女儿挡灾的!”
……
他们畏惧他,自然不会如此待他。
可这样的恶言,她居然从小便知道吗?
他回想起曾经不得已而为之的冷漠,才知道彼时他以为待她的好,于她而言,无疑是再一次的伤害——
深宫之中,她伸手向他取暖,他却无情与她割席。
他亲眼目睹着原本活泼外向的小姑娘,如何一步步迎着旁人的审视往前行走,逐渐褪去年幼的稚嫩,出落成少女的身段,亦渐渐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在这个深宫之中吃罪于旁人,又宛如金丝雀一般,被困在华丽的囚笼里,渐渐变得绝望。
最后的画面,是她日复一日地将自己锁在宫里的日子。
她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坐便是一整日,像一只垂死的蝶,连蝶翼都不愿再翕动一分。
与他在北境见着的简直判若两人。
他这才后知后觉,最后在宫中的那段时日,他好像许久都不曾见她。
那时他何尝不是在逃避?
她说不愿看见他,他便任由她自己日日夜夜地待在寝殿之中。
他觉得他有难以言说的苦衷,可她却对他的一切毫不知情。
他觉得待他登基后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可她要的,从来不是皇后的尊荣。
他爱她。
他却不会爱她。
他的心底升起一阵剧痛,继而一寸寸在身体里蔓延四散,直至四肢百骸,疼得他呕出一口血来。
“陛下,陛下……”
他自口中呛出一口带血的江水,在一声一声的急唤中幽幽转醒。
入眼是满目急切的宋池和稍稍颠簸的马车,而他正躺在其中。
他为何会昏迷?
那只盒子!
他忙垂眼去看自己的手,见木盒仍牢牢抓在自己掌中,稍稍安心些许。
“究竟是何物,值得陛下以命相搏?您身中剧毒,本封了经脉,暂避毒素,却偏偏运功,以致毒发,若臣带着方太医再来晚些,后果不堪设想!”
他有些恍惚,良久,安抚道:“如今不是没事了吗?”
他撑着想起身,却发现使不上力道。
方太医摇摇头道:“陛下还是安心歇息罢,您体内的毒四散,我只得封了您的七经八脉,起先您会没有力气,过段时日便生活无碍,只是一身武艺,万不可再用,待毒素彻底清除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