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沈素商,越有种诡异的气压在柳闲身上,虽然只是取个名,但他莫名有种在赴死的感觉。
他伸出病态到透明的手指,轻点上女子的眉心。刚碰到沈素商的皮肤,一身的病骨便如千蚊叮咬,痒痛灼心。
他一度想收回手,但又不想负了好友的希冀。不过是帮人取个名而已,连路边上带黑眼镜的假道士都能做,能颠倒乾坤的真国师怎么不行?
他稳了稳自己探查沈素商灵海的手。
第043章沈素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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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终于明白疼痛因何而存在。
指尖碰到灼热的火苗时,若没有刻意控制,人会瞬间本能地抬起手,让自己远离危险。可人间大多的伤害都不是能够简单靠反射逃离的火苗,大脑无法预测和判断,有些人站在山崖边,却还以为自己在游乐园。
很多感官迟钝的人听不见风声,只有在感受到疼痛后,才知道刚才背后有人朝他砍了一刀,此时想要躲开却已为时已晚了。
所以习惯痛觉和没有痛觉的人才最可怜,因为他们不能感受到那刀伤有多深有多致命,不知道要及时去找人医治,也不知道硬抗下来那一刀其实是救不了的。
此刻就有把无形的利刃抵在柳闲心口,在他探出灵力一路向前时已经毫不留情地戳了进去,但疼痛后知后觉,那时的他不知道。
大脑的污泥里有东西要破土而出,心脏猝不及防地宕机了。
“啊。”柳闲轻呼了一声。
他本只用了一丝灵力探魂,可沈素商腹里的胎儿却用巧劲撬开了他的灵脉,如贪吃的饕餮一般源源不断地吸取他的灵力,他连忙抽回手,灵力却已经被吸走了好些,身体骤然亏空,他一下子就虚脱了。
强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血,柳闲忍住呼吸,憋咳嗽憋到眼角泛泪,费了好大劲才稳住身形,余光瞧着一旁满眼希冀的谢大将军和沈素商。
他向来身体不好,一直病恹恹的,脸色再白也不会比现在更严重了,这两人应该看不出来问题。
他松开手,捂嘴忍着只轻咳了一声,笑道:“你们还真是好福气。”
打开手心时上面有一团黑血,他毫不在意地悄声施了个清洁咒,笑眯眯道:“此子根骨不凡,天道降福,身负鸿运,将来定会平步青云,直至天下第一。”
“未来是个全天下都惹不起的人物,兴许还能成仙呢。”
他轻松说着,可越是细想,越是心惊。他说了这人通天的青云梯,却没有说这小孩身上化不开的灾煞,黑团团地把前路全部挡住,其中有些甚至和他有关,但他算不了自己,看不清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捡些好的说吧。
他如此夸耀了半天,另两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黑,柳闲不解地问:“家里要出个神仙,光宗耀祖的事情,你们怎么不高兴呢?”
“我虽然只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是不是会吃很多的苦啊!”谢将军一双凌厉的眼睛里此时已经有了泪花。
沈素商也紧皱着眉,安抚自己腹中突然躁动起来的孩子。
柳闲温声道:“不克劫无以登仙。不过他命中有贵人,不用太过担心。”
那两人这才浅浅地松了口气。
哪有什么贵人?反倒有个死敌。此子命中全是煞,虽然组合在一起时变成了个天下独绝的神仙好命,可第一仙的身旁又怎会有第二个人。
谢镇南问:“柳闲,给他取什么名字最好?那种成不了仙,只能一辈子当个普通人的那种。”
“……要这样?我想想。”
柳闲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指,这地方像幻觉一样有点疼,好像刚被小狼咬了一口,留下了他看不见也消不去的疤痕。
“他命数太异,耀若金玉,必须破之。我多年不读诗书,只能取个直白的名字,就叫——”
他冥思良久,将军内院梨花簌簌飞落,其中一小瓣恰巧吹到他肩上。他抬手拂下梨花,微微用力将它捏碎,从容道:
“谢玉折吧。”
一阵雪风刮脸,把柳闲猛地从已故的回忆中扯了出来。他迅速跳起来,像见了鬼一样指着躺倒在地的谢玉折,身后眼绸的飘带乱飞:
“你、你你!谢玉折,你这名字居然是我给你起的!”
他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已经口不择言:“我有病吧!”
怎么会这样?十多年前的我竟然还从春山寺逃出来了一次,去当了这个国师,还给自己的死敌取了名字?
疯了,都疯了。
此时柳闲突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一个寥寥数万字的书了,这是一个完整到让人恐惧的世界,他亲历着的世界,不能简单当做一本剧情既定的书。
他不知自己过去从何学得了算天命,彼时手眼通天的国师也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此情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