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王就是疯狗,教主又不是没有领教过?”荆正阳从地上爬起,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自寻一处靠着:“楚明山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要发狂,逮着谁咬谁。”
虞月溶勾起鬓边碎发,五指微张,顺着耳侧搽向脑后。
“鞑靼人张狂,不过百十来年,属于他们荣光的前朝已经远去,且问那斯拉夫与鞑靼人的仇恨是血海般的深,更不要说本朝边民被日复一日的侵扰。”
他语气平静道:“耀王倒行逆施,终将败矣。”
荆正阳听闻此话十分震惊,他道:“既然耀王终将败矣,教主又为何帮着他?”
虞月溶抬头冷笑,那双与楚明山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里透出了旁人看不透的凉与悲。
“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宿命。”
荆正阳对虞月溶的鬼话嗤之以鼻,他虞月溶遵从宿命,那他算什么?算跳梁小丑?
面对无限放大的欲望,荆正阳赌上了所有,他只要最后的成功。
“教主这话说的让在下都没法接。”荆正阳提醒道:“当初在下愿跟着教主起事走南闯北,不说别的,如今鞑靼人所用的火器都是在下各方淘换,不惜冒着被抓的风险组织开采硝矿。”
“岂能因教主一句话,就将这一切当成一场可笑的宿命?还是说”荆正阳突然站起,他逼近虞月溶:“还是说教主你怕了,你怕事情败露,不得好死!”
虞月溶猛地给了荆正阳一巴掌。
荆正阳捂着脸后退,表情阴狠,不过很快就被他低头掩饰过去,他咬牙道:“是属下逾越了。”
在虞月溶手下做事,就是与虎谋皮,荆正阳心中越是清醒就越是恨,他赌上所有,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没有。
“你要是最近闲的慌,不如在京城里将莫含章身边那位姓姚的护卫找出来。”虞月溶拍着桌子缓声道:“找到人先抓住,不要打死就行。”
“属下晓得。”荆正阳一拱手面无表情的退下。
若说京城腥风血雨,风雨欲来,边境并州就显得过于祥和。
这日温娴骑着马从城外勘探地形回来,她摘了风帽风风火火的冲进庙里,喊道:“先生!我们在城外十里开外的一处夹谷发现了石油!”
后面跟着温娴的康晋南隔着窗子喊道:“就是石漆。”
泽中有火,上火下泽,古人在野外见到这种奇异的自然现象甚为惊讶,他们管色泽发黑的原油叫石漆或地脂,其他叫法千奇百怪。
温娴毫不客气的坐到莫含章身侧的椅子上,她拿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然后咕嘟嘟的灌下,砰的一声杯子落桌。
“渴死了,我和小康将军跑了好几天,这次稳了。”温娴伸出一根手指眉飞色舞道:“别看石油黑乎乎黏腻腻,这可是个好东西,你们现在的工艺水平还没办法提纯,用作照明也会产生大量烟雾,但拿它做简易的流火瓶足够了。”
莫含章伸手再为温娴将杯添满。
“鞑靼人用的白磷、石油等物做的□□,白磷发烟,但不是并州产的,我们弄不来,不如用只用石油做流火瓶,量多一样有用。”温娴越说越起劲:“这样就能省下很多弹药。”
还没来并州时,她想象不到并州有多穷,来了以后她直接被现实吓到了,这种地方只剩下当初繁华城市的残垣断壁,根本就是一群不怕死的人在这里拿命硬扛!
“如此,就要尽管安排人将东西采集运回。”莫含章翻看手中的黄历:“再过几日并州入寒,大雪下起来,路不好走。”
“一切听先生安排!”温娴双手放在膝上,坐的像个小学生,但她的眼睛是亮的,比在江宁时还要亮。
康晋南洗的发白的墨绿圆领袍外终于舍得套一件夹袄,他站在窗外大大咧咧的扛着刀喊温娴出来玩。
“先生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温娴搓了搓手,嘴边扬着笑,眼神却不自然的扫向窗外。
她的表情告诉莫含章她很想出去玩,这让莫含章想起当年在国子监里见到的那些学子们,他们也是这般鲜活雀跃。
只是不知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情能持续多久,她挥手招呼温娴去忙自己的。
冬日的太阳晒在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暖意,莫含章起身披衣推开窗户,刺眼的阳光让她好一阵适应。
等眼前短暂的黑暗消失,到处是莹莹白雪,略大的庙里树木枯萎,枝头没有一片树叶,疏朗的能看到百里外连绵的群山。
康晋南在庙门前叫住温娴,他个子又比秋天的时候高了一大截,本就桀骜的少年扎起了两鬓毛绒绒的碎发,半长不短结成小辫甩在脑后。
他咧嘴大笑着,似乎是与温娴说起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