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你已经……”那个字真的很难吐出,韶言如鲠在喉。
但他得学会接受现实。
“你已经死了。”韶言闭上眼,“对,你已经死了。”
“我其实比谁都清楚,躺在那里的人早就不是你了。”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但师兄,总归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韶言面露痛苦之色,他踌躇不决。
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他告诉自己,如果点燃柴堆,那之后,师兄就再也不在这世上,他再也见不到师兄的脸,师兄存在过的证据会一天天被消磨,直至消失。
而他,无能为力。
这
是一件多令人崩溃且绝望的事啊。韶言知道这种感受,时间会让一切归于平静。现在他想起元竹和卫臹,已经是一种平淡的麻木。
他知道,师兄也是一样的。他迟早有一天,会对师兄的离去麻木,只是会更晚一点。
韶言默默计算,倘若他只能活到四十岁,那还有十六年。他还要忍受十六年师兄不存在的日子!
这样一想,韶言更为难过,一时间,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他还是一点点把自己的情绪从崩溃边缘拉回来。
曾暮寒死后半年,他就是靠着这一口气撑着才没彻底失控,才没真正濒临崩溃。
可现在韶言觉得自己快要到极限了。
师父的叹息由一阵风吹到他的耳边:
“吉时已到,言子,你莫误了吉时,耽误你师兄入土为安,早登极乐啊。”
霍且非知道,韶言下不去这个手。
“让师父来吧。”
谁料这时韶言却强硬起来。
“不,师父。”他说,“您退后,我来。”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争抢的好差事。
韶言知道,纵然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他都不能再拖了。
“师兄。”他惨然一笑,“你先替师弟探探路。”
他最后触碰了师兄冰冷的手。
曾暮寒的身体已经僵硬,韶言轻轻摆弄他的手指,一点也不敢用力。他握了一下师兄的手,好像说再见。
火点燃了柴堆。
霍且非不忍再看,想拉着韶言离开。但韶言很执拗,他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
睛,要把这令人心如刀割的场景记一辈子。
那几个时辰,是韶言这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刻。
等到火彻底烧起来,把曾暮寒吞没,霍且非便受不了。老头蹦跳起来,破口大骂天道,骂得极为粗鄙极为难听。
他怕污了两个徒弟的耳朵,到一边骂去了。于是这里又只剩下韶言和他师兄。
浓烟滚滚,热浪滔天。
双目又干又涩,火光照映到他的脸上,韶言一动不动,他静静地看着师兄。
直到,再也看不见。
霍且非狂奔过来,一边骂一边把韶言往后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