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上剜下的一块肉,也许可以慢慢长出来,但伤口带来的隐痛,可能终生不退。
韶言也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想。
静养的日子穷极无聊,霍且非也不许他做劳心劳力的事,于是韶言只好去看书,看各种各样的书。
他读的书其实并不算很多,总之与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们不能相比。但书读太多也没什么很大用处,读书是为了明理,为了治学。韶言又不做学究,霍且非当年也只是教他识字,让他不做个睁眼的瞎子。况且,他也没太多时间读很多书。
更多时候,是仗着有一个过目不忘的好脑子。
现在,他又捡起这些书本。
过了十七岁,韶言就不大看书了。他后来看的都是些“有用”的书,医书,农书……自有他们的用处。除此之外,消遣的书他也不怎么看了。他也不是懒散的人,只是实在太忙,不得很多空闲。
韶言现在可不能
太悠闲,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停下来,意味着他要面对放空的脑子。渐渐的,他的脑子会被另一种情绪占据。
看书看到头晕脑胀,韶言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他只开了片刻的窗户,师父就凶巴巴的让他关上。韶言苦笑,心想我倒也没这么脆弱,也不知道师父紧张什么。
这可真难熬。
韶言盯着檐下流淌的雪水看,好在,春天很快就到了。
二月的时候,霍且非允许韶言在恒水居内外自由活动,只是不许他往山里去走出很远。韶言这时开始打熬筋骨,但也仅限于打打太极拳。
早睡早起,强身健体。他又年轻,因而恢复得很快。
等到了三月,春暖花开,冰雪消融。韶言恢复了七七八八,霍且非因此放开禁制,逐渐允许韶言做些不重的体力活。
舂天到了,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霍且非忙着侍弄他的园子——菜园花园分得很清。
曾暮寒下山之前,把不咸山豢养的一些家畜都放开了,让它们在山里自由生长繁殖。因而现在恒水居里除了韶言和霍且非,再没别的活物。霍且非先前给韶言炖鸡汤,那鸡都是在山里现抓的,管它家鸡野鸡呢,活鸡就行!
没了那些牲畜,老头现在也没什么太重的活要做,就是一心一意侍弄他的花草。
这天,韶言下山去伊清镇帮师父买些新的园艺用具。
他本来打算买完东西就上山,未曾想在菜市场碰见了同样
来采买的陆昭。
巧得很。既然碰见了熟人,二人又开始寒暄。陆昭先问不咸真人可安好,之后又顺口问韶言他师兄最近怎么样了。
“……”
韶言沉默了。
陆昭不明所以。
半晌过去,她才听到眼前的青年轻轻吐出一句:
“他不在了。”
陆昭哪里想得到这短短两年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不在?他去哪儿了?”
辽东三月的春风里,韶言的声音轻到也像一阵风。
风似乎把花瓣带到他的眼睛里,他突然觉得眼睛痒痒的。
“……他回天上做神仙了。”
韶言对曾暮寒的离去已经没有了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