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前日才得知五皇子出了京,按脚程,再两三日就能上北曲长廊,转道荆北去南线武家军驻地歇脚,尔后取道东南线往南川府与姜天磊汇合。
五皇子极有可能秘密得知,武家表姐与姜天磊的联姻之举,否则,他不敢在太子的紧迫盯人下,半途找地方歇脚,该一路马不停蹄的去与姜天磊汇合才对,肯往武家军驻地去,大半可能是在向太子宣威。
监国太子又怎样?你看将在外,军令有人听么!
你颁了也白颁。
凌湙伏在马背上一路疾驰,绕着长长的东线城城墙角狂奔,身后跟着掣电等人,而乌压压的前方,则陈兵列阵围成圆,正与内里被困的兵马对峙。
凌嫚小小的身影被挑在旗杆上,隔老远都能看见她在风中摇曳,险之又险的有将落之危,而空旷的野地上,则嚣张的传来一把子笑声,张狂的指着一个方向叫喊,“来啊!上啊!本王可真没想到,这个小娃儿竟然能引来武家军,哈哈哈,武景同,想要她活么?跪下求本王。”
他身后是刀击鞘壁的呼喝声,万人兵马举刀盾应和,气势一时无两,倒衬了武景同这方落寞了许多,光看人数不相上下,可气势上,武景同的兵全是挑出来给朝廷看的老弱残啊!
这也是凌湙着急生气的原因,武景同自己可能都忘了,他带的不是精兵强将。
酉一瞪着眼睛专注的看着旗杆上的凌嫚,小姑娘脸色已白至透明,她撑不了多时了。
武景同举着刀,挥臂往前,大喝向乌崈挑战,“有种你就出列,别躲在人堆里叫嚣,凉王孙,你既敢带兵入境,就该知道遇上我等的后果,便是不为了这杆上的小人,本少帅也不会允许你过东线的。”
难得他竟知道往回找补,想弱化真实的目地,可惜他一开始的目标太明显,哪怕这样说了,乌崈图霆也不会相信,他是完全无意杆上小人的。
他让人用箭去戳杆上小人,得意的眉毛直跳,声震周遭,“本王劝你下马叩头,否则……”
没有否则,凌嫚的血量终于低到了警戒线,在又一次被箭头戳中身体时,她缓缓的睁开了眼,并竖起了手中一直抓着的枯树枝。
在乌崈图霆试图亲自上手,用箭去戳一戳,激一激武景同时,一根带有尖刺的枯枝子到了他眼前,然后以不及所有人反应之机,一把扎进了他的左眼内。
一声不似人的惨烈嚎叫冲上天,乌崈图霆疼的从马背上翻落,骇的他身周的亲卫副将们齐齐上前搭救,而本应挂在旗杆上的小人,则单腿稳稳的站在马头上,手中断成两截的枯树枝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血。
乌崈图霆捂着瞎掉的一只眼,被左右亲卫护着爬起来,然后便对上了一双非人的竖瞳,野兽猎食般的盯着他,与破破烂烂的衣物相比,更似噬腐肉而生的豺狼。
“怪物、怪物……快上、快杀了她。”
酉一也跟着吓的头皮发麻,挥着刀正待发动进攻指令,却只身后有风扫过,最熟悉的人声递进耳里,“酉一,让马,上刀。”
凌湙的坐骑自然不可能带进这里,他座下的马匹也只是凉羌骑里的一等马,若要与人相撞,特别是与乌崈兵刃相接,在马力上必然要吃亏,掣电紧紧跟在凌湙身后,一看场中变故,就知道凌湙要开杀了。
武景同也在这变故里惊了魂,呆呆的望着僵变的小姑娘,耳中回忆起凌湙的解释,知道这是生命线见底的征兆。
完了,这小姑娘要是死在这里,他都无法想像小五会怎样发飙。
正当他举了刀锋喊出,“全体都有,拔刀……杀!”
己方万余兵马,直接冲着对面就撞了过去,等听见掣电叫让马的声响,愕然回头,却在人堆里一眼瞧见了,刚还想的人,顿时惊喜交加,“小五。”
酉一身随形动,立刻跳至身边副卫马背上,凌湙提气一脚踩了自己马背飘至酉一让出来的坐骑上,抽出他拴于马腹处的长刀,匆忙扫过武景同,沉声道,“回头再找你算账,好好打。”
围拢在乌崈图霆身边的亲卫近千,车轮战一样的对阵上下翻飞的小人影,可那飘荡在空中的鬼魅身影,根本不及捕捉就闪到了眼前,许多来不及躲避的亲卫,都被她戳瞎了眼,好像专跟眼珠子有仇一样的,手中的断枝上串了一溜血淋淋的眼珠,滴的满身鲜血,糊的如修罗恶鬼。
凌湙拍马扫清眼前障碍,两侧跟着掣电和酉一清道,武景同指挥着兵阵往凉王铁骑里对冲,数万兵马如泥流如海,又如搁浅的鱼,拥挤一处,你戳我一刀,我砍你一臂,极其混乱,极度无章无法。
越靠近,凌湙越能看清凌嫚的情况,那从身体上蔓延至颈上的黑色青筋,一点点爬上额,扭动着往她眼珠上走,一旦眼珠子全染了黑,便再也回天乏术,会成为真正的僵尸药人。
“嫚儿,回来。”
凌湙一出声,他周围聚拢的东线“叛民军”便喧嚣轰动了,纷纷在战斗间隙往凌湙处望来,一望之下战意陡升,冲破喉咙的高兴与自豪,一叠声的高叫,“城主,是城主来了。”
轰一声如水波中泛起了涟漪,己方兵马自觉的为凌湙让出一条道,拍马催动着清理出一片空隙,举刀举鞘的冲天嚎呼,“城主威武、城主威武。”
凌湙一眼就扫见了后方的木序,直接对着掣电和酉一起了个手势,那是砍翻不杀的意思。
一人忙催动马匹往木序处靠拢,武景同在努力清理着周围多如蚁的敌骑,因为没能用上骑兵优势,这一场混战更像步骑战,拼的是蚁多咬死象,双方近乎赤膊撕咬。
凌嫚依然紧紧的追着乌崈图霆打杀,身上渐渐被刀锋伤见骨,可她早就失了痛觉,此时也没了理智,纵算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只知道杀,要杀,要把眼前所有人全都杀掉。
凌湙裹着大氅一把从马背上飞落,挡了她的又一次无差别攻击,用厚厚的大氅将人裹住困死,手中的长刀来回翻转着,将近前的乌崈亲卫砍翻,眸色冰冷,吐字肃杀,“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