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四或许也没有预想到自己作为权臣家的嫡子,要到和别人以命赌命的地步,但他总算知道,在这一刻,生命的价值也变得不对等起来,而他绝对是分量更轻的那一个。
他该庆幸临安不会轻易杀了自己,因为他是临安可以和宁中书谈判的一线希望。
一直敛声屏息的公主突然开口:“不愿意两军血战,是因为不想牺牲无辜将士的性命。许学士已拟好《齐律总则》,其中一条律令便是:‘凡犯重罪十条者,罪不及九族;非头目且自愿悔过、立功者,罪减一等。’大行皇帝传位后,本宫已即刻加盖玉玺,一旦登基,立刻发诏推行。”
鱼和通作为武将也嗅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他提刀骂了句脏话:“文人就是爱耍嘴皮子功夫,都这样了,不如真刀真枪干一场分胜负。”
但他还是低估了,由公主亲口说出的律例对于现在将脑袋拴在脖子上的底层士兵来说是多么具有诱惑力。
他们没有那么坚定的政治目标也不能从中得到多少利益,站队和选择大概率是受周围人影响的从众和投机心理作祟。
加上之前许清元说的话,鱼和通并未能做到一呼百应。
看看己方人心不齐的样子,明显不如对面人多势众又有决断。
能活,谁想死?
立功,该怎么立功?保护公主,擒拿反贼才能立功。
挟持着公主的两个士兵很快便被方才还同生共死的战友背叛,血溅当场。北衙禁军挣脱了控制凭借全副武装杀入重围,公主为了自保,仗着身形优势趁乱出逃,虽然难免受伤,但好在没有伤及性命。
京郊驻军乱象发生的同时,临安发令援救公主。在两军对垒这一刻,宁中书再怎么筹算,也不能瞬间操控如此多人的人心。更何况他大势已去,事情已成定局。
公主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遍布伤痕,跟活着的士兵比没有好到哪里去。
“去救许学士,她被弓箭射中失血昏迷,正躺在德阳宫殿前。”清珑忍痛抽气,嘴里不住念叨着。
“已经去救了。”临安郡主安抚道。
不打不打,还是杀到到寅时叛军才被全部擒获,鱼大将军表情狰狞,似乎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败北,但宁中书却比众人想象的都要平静。
临安郡主踏着似乎踩一脚都会渗出浓血的地面行至宁中书跟前,对方眼神中居然还带着探究:“是大行皇帝的安排?”
“不错。”临安点头。
“老夫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烦郡主解答。”宁中书撑着最后一丝精气神问。
“你问吧。”其实她隐约知道对方要问的问题是什么,但没有贸然开口,因为这可能涉及到宁中书是否要罪加一等。
“西北军里我有不少亲信,但却没有收到任何提前报信……”宁中书话没有说完,但好像也不用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