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他带着些许紧张和错漏跪在地上。
“萧敛竹拜见陛下、长公主殿下。”
萧期突然接触到长姐的眼神,忙放下手中的鹿肉,“平、平身罢。”
他总担心长姐觉得他和萧敛竹有联系,语气动作间全是对萧敛竹的疏离,不敢与他有过多对视。
待萧敛竹回到座位后,萧华才继续问:“一路舟车劳顿,可有不便之处?”
她神情仁慈,语气温和宽厚,像是一位体恤下民的掌权者。
萧敛竹心中为她的惺惺作态感到鄙夷,这一路上他遭遇了几次刺杀,那些刺客不致他于死地不罢休,和苍蝇一样尾随不断。
除了萧华,谁会派出那么多杀手。
“一切无碍。”宽大的袖子垂下,他双手交叉在身前,在座上又行了一礼,感恩长公主的关心。
对话暂时停止,新的歌舞开始。
靡靡之音在殿内响起,乐声轻扬柔婉,舞蹈优美婀娜。经历了方才勇猛激进的表演,再听到这样舒适和缓的音乐,殿内之人无不懈怠下来,绷紧的弦得以松弛。
萧华以箸敲击杯口,轻飘飘的声音只有坐在她身边的萧期听到,他的视线落在上下摆动的银筷上,呼吸也跟着一顿一顿。
他估摸着长姐并不乐意给这位兄长封王,但兄长的传奇经历已经传遍天下,她架不住部分臣子和叔叔们的压力,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妥协之余只能给兄长些警告。
一舞终了,看客脸上还带着忧伤之色。
萧敛竹咬破舌尖,才从那颓唐无望的情绪中清醒。
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其他人才以袖掩面整理心情。
“你在外流落了二十年,现回到家中,总不能继续以平民之身生活。”萧华淡笑着看向萧敛竹,“是否有看中哪块地,长姐赐给你。”
萧敛竹垂眸看向台阶边缘,他似乎不为这个大方的提议所动,他面上依旧平静,但颤动的手掌泄露了他的故作镇定。
他将自己伪装成惧怕天恩,却又不表露半分害怕的矛盾模样。
在场的人自然看出了他隐藏的紧张,但这份紧张是否真实便不得而知了。
“能够被皇姐认可,已经是莫大荣幸。”
“你觉得回来皇家让你很荣幸,难不成从前在誉王府,誉王对待你不好?让你觉得终于摆脱了他这个不幸?”一臣子出言质问。
誉王不是他的生父,但养育之恩怎能忘却,萧敛竹若是不能回复他的质疑,忘恩负义的罪名便要跟随着他了。殿内窃窃私语,等待萧敛竹的回答。
他在誉王府不被重视,有着满身才华却只能屈居王妃生的嫡子之下,誉王府对他有什么恩情可言。林筝仪皱眉不满,但被母亲看着不敢出言反驳,只愤恨地咬牙低骂。
在其他人质疑的审视中,萧敛竹缓缓开口道:“誉王对我有教养之恩,我没齿难忘。但我经历复杂,留在誉王府恐让有心人做文章,令誉王陷入困境。能够被皇家认同身份,对誉王,对我来说都是无上幸事。”
萧蕴龄听着殿内的辩驳,稍稍放下心来。
他愿意为自己的身份争辩,说明他仍然未放下自己执着的大业,只要他需要正统的血脉身世,便不会主动抖落他们之间那点事。
她望着璀璨夜空,感到懊悔。她怕是被太后诓骗了,那位在后宫见多了爱恨纠葛,通过三言两语令她自乱阵脚。
“既然你没有想要的封地,便赐汤州,封为康王罢。”萧华敲定这个宴会的任务。
汤州称不上富裕,但也不是荒凉偏远之地,夹在西北边境与京城之间。
只要他安分,那处便是安全之地,但他若是有二心,西北大军即刻能南下控制汤州。
萧敛竹恭敬地感恩赏赐,大殿上高呼皇恩浩荡的声音响彻云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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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日是开国皇帝生辰,从六十年前开始,这一天不设宵禁,京城百姓皆可在夜间出行游乐。
金吾卫彻夜巡查,震慑心怀不轨之徒。
“主子,前面人群密集,马车无法通过。”马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沈策打开车窗望去,街口人头攒动,在等待游行花车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