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在后边庭院,我帮你叫他。”
书塾前边是学舍,后边是庭院,几位夫子闲来无事爱在庭院的石桌旁喝茶吟诗。
那人穿过弄堂,站在廊柱边朝庭院喊了声。
不多时,谭秀才就匆匆忙走了出来,脸有急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闺女甚少来书塾找他,谭秀才率先想到的是闺女遇到恶人受人欺负了,脸上尽是担忧。
传话的夫子年岁稍长,难得看谭秀才慌了神,心里想笑,转而又觉得不地道,谭秀才宝贝这个闺女,若真出了什么事他岂不成了幸灾乐祸之人,按下心思,拍拍谭秀才的肩,“快去瞧瞧吧,书塾这边我帮你看着。”
谭秀才仓促地拱手道了声谢便大步走到了青桃面前。
青桃心知闹了误会,小声解释,“没事,老掌柜想跟我做买卖,里边门道我不懂,想让爹帮我拟个契约书。”
谭秀才愣住,焦急不安的脸看上去有些呆滞,青桃又小声重复了遍。
谭秀才这才回过神,“你与他怎么说的?”
青桃将过程讲述了遍。
谭秀才确认青桃没遇到麻烦,松了口气,说道,“待会我就弄好,和你一道去瞧瞧,叫你何叔跟着做个见证。”
签订契约书要有旁人在场才算生效,谭秀才和青桃是父女关系,假如以后扯皮打官司的话衙门不会认,有何树森在就不同了。
谭秀才转身,青桃跟着抬头,这才发现何树森站在弄堂口,一身簇新的深蓝色竹纹长衫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儒雅。
青桃收回视线,“他怎么在这?”
“你何叔看好了日子收周荣为义子,请我到时去做个见证。”
青桃,“他家的事爹去不太合适吧。”
“就是去吃顿饭而已,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谭秀才道,“你何叔要送周荣个礼,不知道周荣喜欢啥,来问我罢了。”
谭秀才知道乡下收义子是有规矩礼数的,做义父的要给义子送份礼,乡下人穷,多是送碗或筷子讨个好寓意。
何树森是读书人,想送个与众不同的礼,又怕周荣不喜欢。
青桃努了努嘴,“周荣喜欢的不就是糖吗,给他两包糖,保管他高兴。”
谭秀才失笑,“哪有长辈给晚辈送糖的…”
“周荣喜欢不就行了?”
谭秀才:“那不合规矩。”
其实昨晚青桃劝他不找何树森问这事后,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怪青桃,而是觉得何树森没把他当朋友,这种事都不和自己说,即便真的出于帮自己,也该叫他知道好偿还他的人情,何树森瞒着不吭声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因此半个时辰前何树森来找自己主动说这事他心里是欢喜的。
即便何树森没说收周荣为义子的原因,不过观其神色,十有八九与自己有关。
得友如此,三生有幸。
他决定跟何树森换位置了,无论将来怎么样,他得做到对朋友问心无愧。
郭夫子不来打断的话他已经和何树森说了,此刻闺女在跟前,他就先和闺女说。
青桃听得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何树森就收周荣为义子而已,谭秀才竟心甘情愿不留长学了,到底说何树森手段高明还是谭秀才愚蠢?
谭秀才已经打定主意了,心胸开阔许多,“古人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惧,你何叔与我的关系也就那样了,他既真心待我,我岂好意思自私,教书在哪儿教不是教啊,短学的孩子学识不如长学孩子,可未必日后没有一番造化。”
青桃气得腮帮子鼓鼓的,直言,“再大的造化也和爹你没关系了。”
“那有如何,你何叔平步青云还不值得我骄傲?”
青桃:“……”
那就更和你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