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就算做了镇国长公主,照样还是太后的女儿,而太后抬抬手,就能将她虚弱的命灯给摁灭。
储君再尊贵,也只是储君。
长公主见她兴致不高,不由地有些气恼:“又不是让你一直待在洛阳,明年春天本宫过去,你就跟着我回来。”
陆卿婵点着头应下,实际上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长公主一眼便看出她在敷衍,气得直接拂袖离去。
陆卿婵抚在胸前的游鱼玉佩,慢着步子去看殿后的鱼,小鱼长得极快,这才没过多久便长得有个鱼样了。
她正想喂鱼时,内侍却说赵郎君已经喂过了。
自从她身子好转以后,赵崇便常常进宫来看她。
陆卿婵是温婉和柔的世家女,也是贤良淑德的人妇,她正是因这些特质被选做昭阳殿的女官,太后虽然不喜赵崇,却还是乐见他们夫妇相和。
赵崇每日跟点卯似的来陆卿婵跟前侍候,无论风吹雨打,都在所不辞。
有日下了暴雨,陆卿婵前夜又没有睡好,赵崇便站在雨里侯了她两个时辰,连太后都对赵崇有些改观。
有卿婵这样的贤妻在,不怕赵崇暗里会生事。
陆卿婵对这一切是无所谓的,或许是险些死过一回,她对世事都倦怠起来。
什么都让她提不起兴致。
直到临行的前夜,赵崇邀她去看河灯,陆卿婵方才打起了些精神。
本朝不重鬼神,中元节也过得跟上元节一般,京兆内外都热闹得很。
河灯顺着护城河流淌,就像星子坠落进了水里。
陆卿婵坐在画舫里,她的眸光被小灯照亮,随意地探出手来撩动河中的清水。
“卿婵,这些天我是无一日不在想你。”赵崇试探着开口,“从前我满心功名利禄,常常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却以怨报德……”
他见陆卿婵没有反驳,也没有回以冷眼,还以为她听进去了,于是说得越发起劲。
赵崇憧憬着未来,声音也越发轻柔:“卿婵,等到了洛阳以后,府里的琐事都由我来管,你只用享清福就是。”
“往后我们也常常出游。”他笑着说道,“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赵崇说了半晌,才发觉陆卿婵一直在专注地看水里的河灯。
她也是刚才发觉河灯竟都是莲花状的。
小小的莲花灯飘在水里,顺着河流往下走,就像是要坠入深渊里。
陆卿婵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这么想,莲花灯是要走向往生的意思,是佛教常用的吉物,她却竟想到了深渊。
她的心口忽而有些难受,攥紧游鱼玉佩,才觉得舒缓少许。
“卿婵,你喜欢莲花灯吗?”赵崇很轻声地问道。
他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说错了话。
陆卿婵沉浸在钝感里许多天,此刻却倏然抬起头,尖锐地说道:“我平生最厌烦的就是莲花,你说我喜不喜欢莲花灯?”
已经过去三年,想到那盏碎掉的莲花灯,她仍是会觉得心里闷闷的。
赵崇的脸色苍白,歉疚地说道:“是我的错,卿婵,我记岔了。”
他这话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但赵崇很快地补充道:“我总还以为你跟小时候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