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黎孤眼里明显是矫情了。他俩在近二十年里互相救了多少次,不得处理个伤口啥的,还在乎这个?
但韶言委婉地表示:“那倒不是因为这个……你忘了我们没有锁门吗?”
“所以?”
“所以。”韶言忍住没有笑,“你转过身看看。”
雨在下,风在吹,把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吹开,在风里瑟瑟发抖。
“你不早说!”
宁古塔不比书山府,还有下人给他们打扫屋子。他俩这一天要么是办正事,要么是闲扯淡,完全忘了让驿丞把行李送来的事。
韶言的那些衣裳还留在驿站——但愿他的衣服没被偷。而黎孤,他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
“……”
他俩在雨中四目相对,无话可说。
不管怎么说,总归不能让黎孤遛鸟。虽说已经到了五月,但毕竟还没入伏天,宁古塔又是寒凉之地,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韶言强迫黎孤暂且泡在热水里,并脱了一件外袍给他,嘱咐他万一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不速之客,如果黎孤不好意思光身子打架的话,可以暂且披着他的外袍。
在黎孤的一个“滚”字欢送下,韶言在雨天撑着伞御剑,慢悠悠地往驿站去。
一个泥点,一个雨滴都没近他身,谁见了不得说
一声绝。
才走到半道,韶言就见到驿吏往这边送铺盖和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类的家中必需品。驿吏们见到他,还停下来同他打招呼。
韶言夸了他们几句,却没有打道回府,还要往驿站去。
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咳咳,扯远了。
鬼子二毕竟是鬼子二。韶言那不是一般的老谋深算,他预测到把衣服放到行李里只怕也是难逃毒手。
所以,昨晚他直接把衣服藏到了房里。
驿丞见到他,还觉得奇怪,刚想问韶言来驿站做什么,可是还缺什么东西。韶言此时心情不错,想起黎孤喜欢吃玫瑰糕玫瑰饼,张口就朝驿丞要了一点回去。
羊毛老可着一直薅,驿丞都快被薅秃了。
韶言自认为走的挺快,没想到一进门黎孤就在嚷嚷,说他泡的皮都皱了韶言才回来,
看来碧游剑是岁数大了,锈的飞都飞不动。黎孤一边穿衣服一边冷笑,也是,毕竟是和老头子一个岁数的玩意儿,别的不行,用来自戕倒是合适。
……你怎么总拿这件事说事?
黎孤没有回答,皱着脸去吃饭。
桌子上摆着炖茄子和两条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还摆着几条玫瑰糕。韶言却不急着吃,盛了半碗鱼汤拿去给隔壁那被吓傻了的孩子。
这时候倒是缓过来了点。但看到韶言过来,还是忍不住缩成一团:“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会往外
说的!”
韶言耐心地看他发了半天疯,看他还在嚎叫,腾出右手给了他一耳光。
少年被打懵了,但的确安静下来不再嚎叫。韶言自认为收了力,但还是给人脸打肿了。
这也没办法。韶言见过不少受了刺激的人,大都是迷了心窍,放着自己缓不过来,那就只好一巴掌打醒。
韶言于是端起鱼汤,给他喂了一勺。大概是被绑了一天,又渴又饿,这半碗鱼汤喝的是又急又快。韶言看他清醒过来,便收了碗,问他:
“还想喝吗?”
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韶言安慰道:“你不用害怕。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只要你如实相告,我便不会伤你性命。”
少年没说行还是不行。韶言也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崔,崔文……”
韶言点了点头,没问他为什么偷东西,而是问:“那么崔文,你知道要杀你的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