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摇摇头,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我知道肯定是村里的人!但那人蒙着面,我认不出是谁……”
“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杀你?”
“那自然是——”少年紧咬嘴唇,“自然是怕我暴露了他们,想要杀人灭口。”
“你恐怕自己也没想到,偷个东西能惹出这么大祸端吧?”韶言笑起来,“想活命吗?把涉事人都交代出来,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威逼利诱的事韶言
向来没少做,何况对面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韶言对付他还算是绰绰有余。
待黎孤吃饱喝足,碗筷都收拾好了,韶言才拿着张纸出来。
“怎么样?”
韶言晃了晃手里的纸,“问出来了。”他拍了拍黎孤的肩膀,“把那颗脑袋拿进去,记得用布包好,别把血弄得哪里都是。”
趁黎孤做事的功夫,韶言盯着手里的纸张沉默起来。
按照崔文的说法,参与偷窃的一共是六家,东城两个村子各三家。但这些东西分下去嘛……可就不只三家了。
这群人还真是深谙法不责众的道理,韶言弯起嘴角,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他心里已有了思量,但还是忍不住叹气。
原本是打算等一等再去西城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故地重游了。
他正回忆旧事,便被一声尖利的喊叫拉回现实。又过了一会儿,黎孤才拎着一个血糊糊的布包出来。
“都说了让你收敛点,再给他吓坏了怎么办。”
黎孤一脸的无所谓,“问出来不就行了。”
“是什么人?”
“是崔文的同村人,名叫陈东。”黎孤摇了摇手里的布包,“我之前就在想,虽然你的那个结界做的相当敷衍,但凡人也是打不开的,而陈东是怎么做到的?”
“结界并不难,即使不曾拜入仙门百家,学过阵法的凡人也是有可能解开的。”韶言想了想,又道:“这里的百姓,大都是以前流放的罪人
娶妻生子后留下的后代。他们经长辈引导,懂些仙法也并非困难之事。”
“这倒也是。”
那颗脑袋跟球似的让黎孤放在手里把玩,韶言真怕他脱手,摔的稀碎一地难以清理,于是催促黎孤快些处理干净——别忘了埋在之前那块地。
趁黎孤去忙,韶言则去了厨房,用剩饭剩菜熬了一碗鱼粥出来。毕竟是为了填饱肚子,也就不管什么所谓的色香味俱全,能吃就行。
崔文受够了精神折磨,□□折磨也没少受。他这一天几乎水米未进,就喝了韶言施舍般的半碗鱼汤,再放他一夜怕是要让他死在这里。
尽管他现在已经没什么价值了,那韶言也总不能卸磨杀驴吧。于是就给他灌了一碗鱼粥,这是韶言最后的仁慈。
毕竟明天还要送崔文去西城。
夜里,韶言久违地又做起梦来。
真是奇怪,往年在冰天雪地中,韶言总是梦见落英缤纷鲜花灿烂的玫瑰花田。如今他真真正正地见过这般美景,却反而梦见了白茫茫的大雪。
白,白……入目一片都是白,韶言几乎怀疑自己得了雪盲。他感觉到冷,明明在梦中,那寒冷却如此刻骨铭心,几乎如十四年前一般,险些冻掉他的手指。
韶言睁开眼,天地间都是一色的白。大雪掉落在他的眼皮上,砸的他睁不开眼。雪融化,沾湿了他的睫毛……
他忽然觉得难以呼吸,周围是如此的荒凉寂寞,如此的单调乏味
,正如同他那颗已然麻木冰冷的心。
好吧。心已经冷的像块石头似的韶二公子想,他可能真就像黎孤说的那样,是个伪君子。可他干嘛非得又当又立呢,他就是见风使舵装腔作势阴险狡诈又怎么了,碍着谁了。
可喜可贺,真的是可喜可贺,韶言在三十二岁这年才对自己有了正确认知。嗯……也不能这么说,或者说,他终于不再逃避自己的本性,接受起了现实。
在做了一个冷冰冰的梦之后,心冷的像石头一样的韶二公子天不亮就醒了。他没有犹豫,拉起在五花大绑情况下还睡得香甜的崔文,就御剑往西城飞去。
崔文睁开眼睛,又吓得立刻闭上眼睛。为掩人耳目,韶言尽可能地飞的高了些,以至于给崔文一种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的错觉。
“您要带我去哪里?”崔文大着胆子问道。
“我说了会给你一条活路。”韶言笑起来,但崔文却觉得他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