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罗汝楫打发走一众士绅,转去了后堂。
这种心思在当下可称离经叛道,郑怀汉看不透蔡三娘子内心深处的想法,自然对她的认知出现了极大偏差。
她就是要让自己比旁的姐妹厉害后宅低烈度的斗争才满足不了她,她想要的是以天下为舞台、陪自家男人纵横捭阖。
桑延亭认为郑怀汉的计策很不错,但他也因此马上警惕起来,心下不满,暗道:就你事多!
看看,都是你搞出来的好事,这下好了,全府官员都得割肉!
“可那,那就试一试吧。”
罗汝楫连忙称呼了对方表字,郑怀汉一拱手,小声说道:“罗大人,孟尝贿幸姬!”
若和议不成呢?
但郑怀汉所说的重点并不在鸡鸣狗盗,而在一个‘贿’,像晋王这般虎踞天下的枭雄,自然不会因为些许财货而改变既定战略目标,但他身边的人呢。再者,世人皆知这位年少豪杰,最大的缺点便是‘女色’一关,那深得其宠的蔡氏若开口帮临安说话,说不定真有用!
果然,郑怀汉一开口便道:“这蔡氏出身小吏之家,虽其父已贵为一国宰执,但其人依旧难改好财本色。下官早有耳闻,蔡氏在淮北时亦常年抛头露脸经营商事,这回,她刚来江宁便迫不及待涉法豪夺黄公柳等人的场坊利份,可见其贪财之甚。既如此,罗大人不如投其所好!”
罗汝楫、桑延亭同时转头看向了郑怀汉。咦,幸得郑大人提醒,怎把这群人给忘了!
再说这江宁府,乃天下仅次于临安、东京的富庶之地,你桑延亭哭鸡毛穷!
眼瞅桑延亭油盐不进,罗汝楫不由冷声下令道:“大变在即,国事为重!桑大人召集江宁上下所有官员,按品级摊派,两日内,务必凑够银五十万、上好云锦百匹、精巧头面三十套!”
“孟尝贿幸姬?”罗汝楫低低重复一遍,似有所悟,忙道:“思昭说下去。”
蔡三娘,自小心比天高,多年来不顾辛苦来回奔波,更重要的实现自我价值。若王府只有她一个女人,兴许她还能稳下心来相夫教子。
罗、桑两人迅速对视一眼,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当即消散,只见桑延亭捋须道:“黄公等人皆是忠义体国之辈,是该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便劳驾郑大人跑一趟吧告诉他们,此乃为国办事,日后户部拨款会偿还与他们”
这是成语‘鸡鸣狗盗’的出处,罗汝楫好歹是科举出身的官员,自不用郑怀汉再为他解释这个典故。
却不料,郑怀汉全然没有一点办错了事的心虚模样,反而先后朝罗汝楫、桑延亭一拱手,微笑道:“两位大人,我等离家千里为官,殊为辛苦,该互相体恤。官员清苦,但黄公等人家资殷实,既然他们识大体、舍了五成多纺场利份与蔡妃联营,那咱们问他们借点银子,也是应有之意吧?”
果不其然,罗汝楫慨然一叹,意有所指道:“军情一日数变,再请示陛下、秦相已来不及,本官来临安时轻车简从,若施行此计,还请桑大人给予支持啊!”
怕啥来啥,桑延亭心下一阵恼怒,怪郑怀汉多嘴。那蔡氏毕竟是宰相之女、王府侧妃,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妇,三五万两也未必能动了她的心!
抛头露面经商这种事,在郑怀汉等人心里确实理解不了。毕竟蔡氏已是王府侧妃,会缺了锦衣玉食?
这种印象,自然是源于世上流传的各类片面、浮夸的小道消息汇总后的浅薄认识。
等在此间的桑延亭、郑怀汉将前头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罗汝楫静坐片刻,忽地一叹,“两位大人,眼下情形如何是好?”
“是。”郑怀汉领命,刚走出几步,罗汝楫却又道:“咳咳,郑大人,你记清楚总数,莫搞错了。银八十万、云锦三百匹、女子用的头面五十副”
嗯?
就隔了这么一会,便涨价了?
不过,郑怀汉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惊异,只笑道:“下官记清了,银百万、云锦五百匹、头面百副。”
反正又不用他们自己出钱,多搞点,说动蔡氏的几率更大不是。都是为国出力,就算万一用不到那么多,咱们几个为这事忙前跑后的张罗,自己落些鞋脚钱、茶水钱也说的过去吧?
江宁富户,如过江之鲫,每户出个万儿八千的,也就够了。
见郑怀汉如此上道,罗汝楫不由赞许点头,只道:“郑大人只管去办吧,但注意态度,要将道理向诸位员外讲清,莫生事端。”
“是,下官谨记。”
江宁城防交接时,桑延亭、郑怀汉等一众江宁官员表现的还不错,晋王为了保证城内秩序,给府衙保留了衙役、差人等准武装力量,这便让府衙维持一定的威慑力。
是以,当郑怀汉出面筹银时,江宁富户们即便私下牢骚、抱怨,但大体上还算配合。
毕竟,百万银均摊到几十户人家头上,还真不算多。
在此大变之局下,付出这点代价换得家人平安、产业无大碍,也算值得。
二十一日,午后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