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有。但是,或许我错了。」
大地微微地弯起了身子,于是我们屏住了呼吸。但是他还在睡。真边把微微偏移的外套再盖回去,并继续说:
「得知大地不见时,一回过神来,我已经打电话给你了。我很自然地就这么做了,而事后想起来,除了那么做也没有别的方法。我只是在打电话给你之前,绕了很长一段远路而已。」
她将落在大地身上的视线,转向了我。
「大地在这个寒冷的房间里哭泣。一想到被舍弃的自己,他就伤心得不得了,还哭了出来。我错了。我应该更早打电话给你的,在遇到大地之后,马上就该这么做的。七草,我……」
真边摇摇头,似乎深深地动摇了。即使如此,她依然用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大地的额头。
她用压抑的声音说:
「我想大叫。或许是想对自己大叫,然后向可以拯救大地的某人大叫。但是,我还不知道那样做是否真的是正确的。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可以打电话的对象,但也不认为把所有问题硬推给你,就是正确答案。虽然我一直在思考,却还是找不到答案。」
任何人都是这样的。
当然,恐怕只有少数人,会像真边由宇这样,发自内心帮助一名偶然遇见的少年。或许其他人并没有纯情到会因为自己无法针对他人抱持的问题选出正确答案,而打从心底懊悔。
但大家应该都抱持着大大小小、种类相似的问题才对。虽然不尽相同,但大家应该都烦恼着该与他人靠近到什么程度,该在哪里拉起界线才好。
无论是谎言还是真话——我想说出她能接受的答案,不过我却想不出来。她脸颊上的泪痕,已经几乎看不见了,但我却清楚地记得她的泪水。
「一起思考吧。」
我挤出声音。
我连一个谎言都想不出来,于是只好努力将无趣的真心话说出来。
「不论答案会是如何,我们两个一起思考吧。你能找我商量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真边低着头,少见地用难以听见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大地醒来时,是我们结束漫长对话约三十分钟之后。
他似乎花了一段时间来理解状况,他翻了个身,揉揉眼睛并撑起身子。然后他才察觉到自己睡在真边的膝上。大地用微弱的声音,喃喃地说了声「对不起」。
真边凝视着大地的脸。
「这里很冷,要不要来我家?」
但是大地摇头了。
「现在还能回去吗?」
我问他:
「回去是指回你家吗?」
「嗯。」
「还有电车可以搭。」
我确认手机,时间即将要到十一点。大地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并说:
「那么,我要回家。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用道歉。但是,为什么要回家?离家出走的事已经结束了吗?」
他点了点头。虽然他微微地摇了一下头,但我能感到在那之中包含着一股强烈的意志。
「我和我说过话了。」
「然后呢?」
「我说,这种做法并不好。或许的确是这样。」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大地陷入了沉默。我尽可能露出柔和的笑容。
「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他又摇了摇那小小的头。然后说了声「要保密喔」之后,便告诉了我们原委。
「妈妈有时会在晚上哭泣。她好像很不安,一醒来后就会哭。她会从房间的门边,静静地看着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