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崇寰从未亲口唤过神威将军父亲。
也许是君臣之礼,也许是本就对他淡薄。
饱含泪水的这声“父亲”唤得过于生涩,以至于她迟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称呼何人。
由想并不愿意回忆的那段记忆。
暗哑与猩红侵蚀了她的脑海,那伟岸的身躯将她庇护在身后。被撕碎的身体用尽所有力气将她推向暗域之外。
连最后一声她都未唤出父亲两个字。
大概,是在听到了他无意于被她入耳的喃喃:
“对不起……”
临终前的歉意到底给予了何人?
她已然无心思考这个问题。
他是生生被撕碎在她眼前,血缘的冲击将她击垮。
他给予了自己两次生命。
是阎崇寰承受不起的恩情。
她从恐惧中抽离出来,夺下他唯剩的残体,只身返回了国土。
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她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归国意志?
只因为这将是她唯一为他做过的事情。
“父亲的血好烫好烫,我的手似灼烧一般……”她抬起双手摊在面前,仿佛在审视着自己的无力。
“若不是我,他也不会死无全尸……”她的肩膀塌颓下来,头垂得很低。
小满轻轻用双臂环住她,生怕力度过大触到了她本就紧绷的神经。
渐渐的,她的呼吸平缓起来。
她靠在小满肩膀上,沉沉睡去。
殿外,身着白衫的宫人碎步齐齐走进来。
他们双膝着地,为首之人平声道:
“陛下请公主殿下前往神威将军奠宫行拜礼。”
——
小满回了趟自己的宫殿。
她身着好丧服,手中捧着一件不知谁人的外袍,神情端重肃穆,却缺了分哀悲。
奠宫的白绸垂落在屋檐,风止如屏息。
殿门大开,远远所见阎崇雪帝立于奠宫中央的背影。
她端身站得笔直,黑金长袍拖着长长的尾。
小满步于阎崇雪帝身旁,行礼道:
“母皇。”
“今晚,你为神威将军伴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