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意有所指:“也记恩。”
杀了何三郎,何家必定将这笔账算到宿饮月头上来,只怕是不死不休。
没必要。
“好。”
宿饮月从何三郎僵直发抖的手里取回剑鞘,“既然阿盏如此说,该说的话也说完了,那恕不奉陪。”
说罢他再上辇车,鸾鸟振翅,车厢四角悬的夜明珠齐齐一晃,在天幕上晃出数道珠辉闪烁。
管事会心上前,替宿饮月拦住状似癫狂的何三郎:“何三郎君这边请,大小姐尚且有要事在身,怕是不便奉陪。”
“我不信!”
何三郎非但没退,还上前一步,用力抓住宿岁寒的衣领:“饮月她分明对我另眼相待!她分明对我青眼有加!”
宿岁寒一把拍开何三郎的手。
少年没了在宿饮月面前的乖巧,冷冷嗤道:“何三郎君,这里是宿家,望自重。”
他忍这个在宿家堂而皇之登堂入室,把自己当主人的何三郎很久了。
不知宿岁寒哪个词刺到何三郎不堪一击的内心,何三郎漆黑的瞳仁幽幽转过来,死死盯着宿岁寒,几乎能把人盯到内心发毛:
“我本来该娶到饮月。到时候,整个宿家都是我的。”
他灵魂像是割裂成两半,一半沉迷不已,一半狰狞凶狠:“你算什么东西,宿家的嫡系都不是,也敢来和我谈什么自不自重?宿不宿家?”
他尾音刚落,一巴掌便用足了力气抽过去,抽得少年眼冒金星,半天耳边嗡鸣不止。若非修行者的强悍体质,宿岁寒可能已经七窍流血。
于是宿饮月没从辇车上下来,又被管事一道传讯符叫回原处。
宿岁寒顶着一张红肿的俊脸往他身边挤,刚委委屈屈开了一个“饮月阿姐”的音,眼泪就似止不住要往下掉。
何三郎忍无可忍,从地上跳起来,咆哮道:“你他妈再装?刚刚往死里下手的不是你?”
他骂到一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面目扭曲,实在是骂不下去,只好又骂骂咧咧地坐回去。
宿饮月揽过宿岁寒的肩,把他护在身后,冷着脸问管事道:“怎么回事?”
管事经历刚才一场厮打,也颇为狼狈,躬身道:“宿府每百尺一留影水晶,少主人有疑惑,大可取用留影水晶。”
留影水晶做成宫灯形状,从参天大树的苍翠穹顶上悬挂而下,若在白天,是琼楼玉宇,若在晚上,则成了人间不夜。
宿饮月便依言取用。
留影水晶里是两人厮打成一团的画面,拳拳到肉的风声中,咒骂不绝于耳:
“这宿家本该都是我的!”
“一定是你个小兔崽子挑拨离间,看我让饮月回心转意后怎么收拾你!”
“你算什么东西,配来管我的私事?呸,旁枝对我来说,连地上烂泥都不如!”
“……”
宿饮月听得一乐,眉头微挑,向何三郎:“看起来你还真想得挺远,不把自己当外人?”
若非时机场合哪哪都不合适,宿饮月真想告诉何三郎他口中的宿大小姐是个男人,原主最多也只把他当作可以谋事的兄弟朋友,让他别精虫上脑想些有的没的。
“饮月!”
留影水晶一被提出来何三郎就察觉不对,此刻更是匍匐着爬道宿饮月脚边,哀恳道:“饮月,我只是太倾慕于你,才会一时失态…”
宿饮月不去理会耳边的依依恳求,向管事道:“让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