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盏原想那么说。
但他没来由地停了口。
因为顾盏想到,宿饮月对他而言是明月,他是希望明月不染尘埃,不近凡尘。
可月从不是为他一个人而明,照向何方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没有人,没有事物,天生就该围绕着另一个人转。
这是顾盏很早明白,很早用来告诫自己的道理。
可是事到如今,他还是会魔障。
紧要关头,宿饮月不喜欢废话。
他问的问题也是一针见血:“给你们八息无敌,能不能杀得了道门的圣人?”
宿饮月从不切气纯。
但是这一回,他觉得可以为道门圣人破例。
气纯可以切,圣人必须死。
他还没解释完无敌的概念,院落内清朗的笑声远远传开:“来者是客,在外面等候多时,为何不进来坐坐?”
道门圣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他们存在被道门圣人发现的同时,儒门也迎来了意想之外的来人。
礼家宗主手中书卷直直落在了地上,他素来重礼,唯独这一次好像认识不到自己的失礼之处似的,面色大变,嘴唇哆哆嗦嗦了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青衫少年从门框外走进来,他满身书卷清气,衬得俊秀眉目更风神秀异。
美中不足的是,少年面色相当阴沉,仿佛随时火气都会喷发出来,破坏了这一份风姿。
“师……师父。”
礼家宗主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他眼眶微红,语调因哽咽而颤抖不成声:“您怎会…怎会来此处?道门圣人不是说您魂魄离体么?”
“是啊,道门圣人说我魂魄离体。”
少年相当没好气。
因为没好气,他说话也拿捏得相当阴阳怪气:“道门那家伙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吗?道门那家伙说你们就是两头猪,你们是不是也要相信自己就是两头猪!”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以至于礼家宗主无法回答。
反驳,是不敬师长。
承认…
礼家宗主也并不很想承认自己就是头猪。
少年冷哼道:“去把老二叫过来,要不是现在顾不得追究这些,我就算是打死他,也不为过。”
虽说和法家宗主观念上有所分歧,但礼家宗主生性宅心仁厚,还是不落忍师弟被活活打死的,他开口替师弟辩解道:
“师尊,师弟虽说近些日子近些日子逾矩坏法,纵容他门下弟子嚣张从事,还想强收宿家少主为徒,乃至逼迫不止,但他…他还是个好徒弟。”
最后几个字低不可闻。
想来是礼家宗主说完也很缄默,很觉得法家宗主应该被活生生打死:
“说到底,还是弟子看护不力,没尽到师兄责任,让他胡作非为。”
“你也知道你没尽到师兄责任啊。”
少年重重冷笑。
他拾起礼家宗主掉在地上的书卷,狠狠敲了两下桌案,这一敲之下,怒火不受控制,少年声音猛地拔高几分:
“你都知道你没尽到师兄责任,你凡事怎么就不能往深里想一点?你以为老二只是单纯心情不好,所以行事无所顾忌?你以为老二是单纯看中人家宿家的独女,所以不惜手段也要强抢到手?”
礼家宗主茫然抬起头。
哪怕碍着礼法,他升不起反驳自己师尊的心思,但他的眼神已经将其想法全部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