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罗磬把她丢进底舱,亲自看着:“不必巡卫了,增派桨手,天黑前务必抵达。”
船身摇晃,龙可羡在地上滚来滚去,滚进角落蜷起身子,睡了过去。
海鹞子落在窗口时,阿勒立刻睁开了眼。
厉天拆着漆封小竹筒,劝了句:“公子再歇一会儿,这三日紧锣密鼓地调配兵力,您都没有阖过眼,”他拆了信,说,“祈山已经率军开拔,半月后可抵西南计罗氏大营。”
“到哪儿了?”阿勒搓了把脸,灌酽茶。
厉天说:“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冬城,迷冬海域外都派了船,十二时辰不间歇地巡逻,只要有人出来,就是天罗地网。”
递过信,厉天接着说:“冬城城外已经扩好简易军帐,主次港也已清空,西南船只频繁调动,怕是敌方支援,具体船数与部署还在查。”
阿勒没说话,坐在榻上,垂着脑袋看信,后脊到脖颈间拉出道弧度,如同道张满的弦,厉天能感觉到他绷紧的精神,能感觉到他这几日来压抑着的一股郁气,以及看着茫茫冷雾始终找不到着力处的一点燥。
在那些搜寻结果报回来的时刻,厉天都有种公子那脾气马上要炸开来的错觉,但他没有,一次次希望落空,一次次无功而返,他只是握着信,一遍遍核对筛查过的区域,再重新调整人手。
厉天敛了门,正要退出去,就听见公子的声音。
“不进冬城,等不了,让闻道来,进迷冬海。”
闻道,厉天,郁青都是近年阿勒一手提拔起来的,是不沾派系的后起之秀,闻道掌军,多年前在迷冬海与主国交过手,对这片海域没有比他更熟的。
半个时辰后,一艘战船缓缓驶近,钩索扣上双方船舷。
阿勒往靴筒插入匕首,低头扣紧护腕,攀着铁锁接舷而去,闻道吊儿郎当拎着臂弩递过去。
他端起臂弩,架在腕肘之间,调试机括后:“走。”
“走。”
龙可羡跌跌撞撞地走在山崖上,睡过一觉恢复了些许体力,右臂还在渗血,及腰的灌木棘刺刮得衣衫破烂,腰侧痒痒麻麻的。
计罗磬举着火把,拽着龙可羡,率先走在前头,其余人背着囊袋跟在后边,一线火龙在荒岛山林里起起伏伏。
后边有人快步追上:“将军,船已沉了。”
计罗磬颔首:“在林间藏起舢板,沿途脚印清得干净点。”
两个时辰前,前哨在南侧发现艘快船,在这个可视度下,距离已经相当近,这打乱了计罗磬的计划,为了不被巡船发现,他不得已凿沉船只,取出日常物事与兵器藏身岛上,待西南援军到后再行打算。
龙可羡悄摸儿竖起耳朵,闻言走得更有劲儿了,边走,边揪着叶子抠着树皮往嘴里塞,她个子矮,没有人察觉。
薄雾冥冥,在沉冷的群青色里走到了天亮,众人来到深山里的一处山坳,易守难攻,计罗磬吩咐就地扎营。
计罗磬把龙可羡甩进帐子里,他此刻不敢让她再离开视线半步。
龙可羡吃了一肚子草叶,进帐就捂着小腹打滚儿:“我肚子乱糟糟的!”
计罗磬视若无睹,套上薄甲,打开囊袋,开始往身上装些零零散散的物件儿,金创药,暗器,短匕之类。
龙可羡坏脾气地朝他喊:“我要如厕!”
计罗磬这才看她一眼,拎着她后背衣裳,提溜着丢在帐子外:“就地解决。”
“我不要,”龙可羡捂住腰带,羞羞答答,“我……害羞,你们,老男人。”
“给你十息。”计罗磬开始倒数。
龙可羡忽然小声说:“很臭的,在这里,走来走去的人都要被臭到的。”
这才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计罗磬啧声,拎着她往山林里走,约莫走了一刻钟,来到远离水源地的半山。
“你不要看。”龙可羡解开腰带。
“我今年四十五,你在我眼里,与这万山群青没有分别。”计罗磬挎着刀,静立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