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什么客?”
云娘没将苏苏的手扒拉开,却又道:“轻白不必见客。”
苏苏赫然瞪圆了眼睛:“可这是咱们楼里的规矩,怎么就她不用见客?”
来到楼里的女子,甭管清倌儿还是红倌儿,都有那么一回,要收拾妥帖立在众人眼前。虽说她们不论是卖艺还是卖身,终归是由人挑拣,叫许多人一起审视,也没什么了不得。
可是,断断不能有人是这个例外。
如不曾有人特别,苏苏也不觉得如何。可有了这个例外,便叫她愈发觉得自个被人踩在脚下,低入尘埃。
怎么同是天涯沦落人,有人偏还能存着那份清高,那份矜贵?
云娘侧过身,眸色沉沉地乜苏苏一眼:“我说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
苏苏一口气卡在喉间,恨不得当即离去。可心底又存着那丝不甘心,存着那丝傲气,不肯显得她是落荒而逃,便硬生生地站着。
云娘自也懒怠得管她,只转了笑脸看向楚惊春主仆:“这又是怎么回事?阿涧犯了错?”
“轻白啊,阿涧年纪小,伺候人总有不妥之处,你也别放在心上。你若是用着不顺手,不妨从楼里再挑两个。”
阿涧闻言,忙道:“姑娘,我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千万不要将我撵走,我一定好好替姑娘守着门。”
“你慌什么?”云娘瞥他一眼,无谓道,“不是要将你赶走,轻白可是我手上最要紧的姑娘,多几个人伺候她不是更好?”
“不必了掌柜的。”
楚惊春终是开口,看着阿涧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阿涧脑袋叩在地上,“奴才绝不再犯。”
“去吧!”
得了令,阿涧这才起身,照旧到门口站着,直挺挺宛如一根木头。
站了一会儿,便是回身向屋内禀道:“姑娘,烟兰姑娘来了。”
这门敞着,众人去瞧,一眼可见烟兰已然立在门口。然而饶是如此,阿涧仍是要问一句楚惊春,仿似不得了她的允准,就不放人进门。哪怕,这春和楼的掌柜云娘正立在门内。
楚惊春递了眼色,阿涧这才撤回到一侧。
烟兰进门道:“掌柜的,林公子来了。”
这晌午边,正是快要用饭的时辰。
一旁安静了一会儿的苏苏眸子一亮,身子当即向外调转。
不妨烟兰紧接着又道:“林公子同王公子一道,还说,要请轻白姑娘弹琴作陪。”
“请她?”苏苏不可置信地伸手指向楚惊春,瞥见云娘的脸色,压着脾性问烟兰,“你告诉我,他二人是谁做东?可清楚这一曲便要一千两银?”
苏苏身为春和楼最红的红倌人,一宿一千两银,并非白得。要姿容绝世还要身段妖娆,要温言软语,还要在床笫间适时添几分放荡。甚至有些恩客,有些奇怪的癖好,亦要一一承受。
倘或楚惊春也是做个红倌儿,便是性子冷一些,凭着那张脸,苏苏也算认了。
可凭什么楚惊春一个清倌儿,什么都不必做,就值这么多银钱。
凭什么?!
烟兰是跟在云娘身边的人,哪管底下姑娘如何。
眼下只当不曾瞧见苏苏心中不平,继而道:“两位公子一道而来,奴婢并不知是哪位公子做东。只是林公子提及要请轻白姑娘,奴婢自是要同林公子言明轻白姑娘的身价。”
苏苏听着烟兰一字一句,似刀子划过她的心口。她紧咬住牙,咬得双腮作痛,才声音发颤着开口。
“他知晓,他自然知晓。”
昨夜他为她扬名,自然最是知晓。
云娘瞧着苏苏眼底的血丝,抬手拍了拍她的手,无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