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拳打天下的时候,谢承匀把对父爱的向往凝结成了对农产品的专注。然而,父子终有不同,谢承匀终生对农产品期货毫无兴趣,在农产品基因工程方面却是天才型选手,博士毕业后即留校担任助理科学家。圈内人都明白,对谢承匀而言,坐上“首席科学家”的位子只是早晚的事。受父亲熏陶,谢承匀视上东城为故土,博士毕业后潜心学术拒绝了一切商业演讲,唯一破例的就是上东城大学发出的邀请,他不仅第一时间答应前来,更拒绝了一切费用。
然而,天不遂人愿。谁能料到,就是这场演讲,令父子二人有去无回。
当飞机失事的新闻通过的电台播放至全美的时候,谢聿只有十岁。
新闻画面里,飞机残骸掉落海平面,航拍摄像机只拍到巨浪滔天,画面切到专家分析,主持人沉痛地对观众表示,救援行动仍然在继续,至今无人生还。
谢聿看到这个新闻,是在放学回家的途中,司机开着车,车后座屏幕上放着新闻。他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时间安排很紧凑,放学回家的这段时间是看新闻、了解时事的阶段。每天回到家后,谢继楼会同他探讨当日热点新闻,教导他从新闻事件中提取信息以及运用信息的方法。当新闻涉及农产品时,谢承匀则会同他谈得多一点,有时甚至会将实验室的机密成果同他探讨。在这点上,谢家家风十分超前。而这一晚,谢聿看到谢继楼与谢承匀的名字,却是在新闻上。保姆抱着他,惊呼“我的天啊”。
他被抱得很紧,却还是浑身抖得厉害。他隐隐明白,从此,再无人和他谈新闻了。
一夜之间成为孤儿,拯救他的人,是费士桢。
彼时费士桢从美国返回上东城已有二十余年,正是全面掌控汇林、开启上东城商业银行新时代的大好年纪。听闻噩耗,他推掉了当天的董事局会议,紧急赴美,护谢家唯一的血脉周全。原因无他,凭他昔日与谢继楼的交情足矣。很多年前,在芝加哥期货交易所,费士桢和谢继楼从不打不相识,到惺惺相惜,在美国金融市场上携手走过一段很精彩的人生。二十多年后,人已中年的汇林银行董事会主席再次落地这片土地,想起年轻时做过的交易、交过的朋友,仰天长叹。回不去了,那样的流金岁月。
费士桢将无依无靠的谢聿带回上东城,从此一力护了他十一年。
魏应洲懂了:“所以,你为了报恩,心甘情愿听他的话,到我身边,接近我,不惜为他做十年内线。”
“不是。”谢聿脱口而出,斩钉截铁,“我不是为了费士桢。”
魏应洲笑,含着讥诮:“那你是为了谁?为你自己?”
他又是沉默。
魏应洲还是笑:“谢聿,到这个地步,我们都坦诚一点好了。这个骗局你已经做了十年,够成功了,不用再费心做下去了。”
他当然明白,挽回她的最后一点希望,即是坦诚。他既然明白,还不愿坦诚,原因只剩下一个:坦诚后的后果,比不坦诚更严重。
还是魏应洲替他开了口:“说吧。我死在你手里,你好歹让我死也死得明白一点。”
他被她激得毫无退路。
“接近你,是我自己的意思。”
“你想接近我?”
“对。”
“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很好奇。”
“十年前?”
“是。”
“十年前,我并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
他看住她,将一个惊天秘密和盘托出:“十年前,我和你交过手。”
魏应洲脸色一变。十年前,她十九岁,刚入主桥银,主导做过的决策并不多。推算一二,她已有很不好的预感。
而他的话,无疑是对她预感的证实:“当初,赞起亚地区的种子基因战略计划,背后的主导人,正是汇林。而这个计划,最初的构想与提案人,是……”
他不想再说了。说了,他和她之间,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然而,魏应洲已经懂了。
“是你。”
她的声音同样喑哑,是极度震惊与被背叛之后的反应。她不用疑问句,用陈述句,表明事实无可更改,她连质疑的步骤都不需要了。
谢聿不想的。
命运的吊诡展现了惊人的毁灭性:他不想的,为什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只是十年前的一次举手之劳。
只是十年前的一次心血来潮。
在费士桢为赞起亚地区的农业发展机遇焦头烂额之际,他出于兴趣,稍稍研究,构想出了一条天才计划:让农业成为一种具有依赖性的生意。基因工程,无疑是最佳工具。父亲的实验室、祖父的金融智慧,加诸他身上,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