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绝尘。
方案启动之初,费士桢对他有过一句评价:好,非常好,除了欠缺一丝人性。
彼时谢聿二十一岁,内心的情感波动非常稀少。他不做,也有人会做;不妨先掌握主动权,日后是做是弃,都有说了算的余地。
岂料,一流的天才方案也会被人半道拦截。对方强势镇压,令他的计划棋差一步,“咣当”一声破了法。
是谁,与他为敌不惜做到这一步?
费士桢告诉他一个名字:魏应洲。
当晚,他在网页中输入了这个名字,跳出一段采访:她对着镜头讲,做任何事都要讲点人性,否则人生而为人就太没意思了。原来,她不是与他为敌,亦不是与汇林为敌,她是和欠人性的为人之道为敌。他靠在床头,拿了杯水,看着这个人这个模样,手里的水没喝几口又被搁在了一旁。
他实在被她吸引了。
她年轻气盛的一句“任何事”,可知包含了整个天下?
争天下,你死我活时如何讲人性?守天下,成王败寇时如何讲人性?她想过多少,又做得到多少?他知道她将来会是桥银的首席执行官,这令他对她更感兴趣。在杀戮遍地、男性充当主角的上东城商业世界,她一介女子,固守人性,要如何杀出一条血路?
那个晚上,他失眠了。
留声机循环放一张老唱片,沙哑的英伦女声吟唱:“Howtokyou……”他在二十一年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欲望。探究的欲望、接近的欲望,如饥似渴,longingtoknow。
隔日,他告诉费士桢一个决定:接近魏应洲。
费士桢震惊,又很快冷静,问他为什么。
他一笑,对人生下重注:魏总很有意思,我想亲自会一会。
“啪”。
魏应洲扬手一个巴掌,谢聿被打得偏了头。她打疼了手,红了眼眶。
从前她看王家卫的电影,听他在电影后的访谈,谈对人生的理解,说人生最难堪的事情就是我们回不去了。
可不是吗?回不去了,十年的流金岁月。
魏应洲和谢聿并肩十年,饮过那么多苦,闯过那么多生死,不过就是在重复那些古老的道理。时间、感情、玩笑与真心、阴差与阳错。我每一次对你的信任,都是在赌你还是十年前的那个你,说要同生共死三十年的那个你。
她从不曾想过,眼前这个人和这个人带来的十年,本身即是一个谎话。
“这一巴掌,我为三件事而打。”
红了眼眶的人,挽回不了的岂止感情,还有人生。
“一为桥银。无论将来我和宗家有无关系,这十年,我对桥银负最大责任。我一天在其位,就一天尽其责。所以我不能原谅,身为桥银最高管理层之一的你,从一开始就对桥银满是谎言。
“二为股东,尤其是桥银所有中小股东。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遮掩的就是真相。总有一日,你的身份会被发掘,继而被公开。你当然可以甩手走人,继续做你显赫的谢家人,但桥银的中小股东将为此付出惨重代价。资本市场容忍不了管理层的重要决策人竟然对公司行骗十年的真相,一泻千里的股价几乎是既定事实。你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三为人性。我认同这十年里,你为桥银赴汤蹈火,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有情有义,但我永远不会认同,你的这些情义背后是你想‘会一会我’的真实目的。一如我永远不会认同你对赞起亚地区的变相侵略计划。你对赞起亚的侵略和对我的行骗,本质有不同吗?没有,都是侵略,都是欺骗。你站在一个暗中操控的有利位置,看你的猎物一步步走入你的计划,接受你,认同你。这些反伦理、反道德、反人性的行为,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至亲至信,才最致命。
莎士比亚写恺撒大帝,被数十名亲信轮番砍刺,满身是血,发不出声音,空白又沉默,唯有每一个伤口都在嘶吼。
太阳之下无新事。今天的我们,无非在一次一次重复历史。上下五千年,你可曾见过有永远的赢家?
她转身,谢聿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这双打疼他也打痛她自己的手,他再不抓紧,就再也抓不住了。
“对不起。”他满身罪名,唯有以真心赌她心软,“魏应洲,对不起。”
魏应洲甩掉他的手。
太晚了,她是给过他机会的。
“谢聿,你真的以为,这些年我没有怀疑过你?坦白讲,你确实做到了几乎天衣无缝,但只要是人,就会有破绽。我和你第一次的那一晚,半夜你没有睡,在客厅坐了很久,面前一杯清水,水里放一朵蝴蝶兰。这个仪式,我见过,就在赞起亚。当年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