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知道,林如海上门必带礼,她原打算将这宫花放在回礼里,交代一声是特意给他们家女公子准备的。
但万万不曾想到,林如海是带着贾敏和黛玉一起来的。
等女眷的帖子递到桐桐面前的时候,她还真有些怔愣。良久之后,她才将帖子交给廖嬷嬷:“明日吧!明日我见见。”
她还纳闷:“为何不与林大人的帖子一并送来?”
“昨日才到,身上还有些困倦,今日便觉得好了许多!既然老爷要去拜访,我若不去,岂不失礼?”贾敏说着,便将礼单递过去:“老爷过目。”
林如海接了礼单,一边看一边道:“本是连黛玉也不带的,谁知夫人临时变卦,竟是要跟来。”
“我为林家妇,这些年身子不好,少有回来祭祖。今年寿哥儿身子不好,我亦大病,连黛玉也一并病了……这未尝不是我素来未尽宗妇之责的缘故?既然祖宗保佑,转危为安,自当回来祭祖。”
林如海叹了一声:“夫人是怕来年……为夫不允你回京吧?”
贾敏面带赧然,轻笑道:“若是来年连京城也回得,那而今却连姑苏也回不得……祖宗在天若有灵,岂不怪罪?实是不怕对祖宗不敬,并非怕老爷拦我。离家经年,着实是思念老母至亲,老爷……就允了我吧。”
林如海将礼单递给她:“……将那些华贵之物一并去掉,礼单简朴一些。”
“这都是母亲历年送来的,孔雀翎……”
“可终归是旧物!”羽毛织造等物,“时日久了之后,颜色便不鲜亮。郡主出身甄家,什么稀罕物不曾见过?又有公主嫁妆,宫中皇后、太后多有怜惜,恩赏不断。有些物件,搁在库里白放着……便不那么金贵了!它不是金子,可对?”
贾敏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相公此话……何意?”
“缘何这般问?你只见旧物觉得稀罕,可江南亦有这般新物,一比对你便知真假。”林如海起身,“听为夫的,素朴一些,若是少了……那便少了。心意到了即可,很不必如此。”
说完,起身走了,不知做什么去了。
贾敏看着礼单,回身看向陪嫁嬷嬷,而后扶住小几,气的有几分眩晕:“你说说……你说说……这般事叫我如何说?若因此事质问母亲,母亲必问王氏,此难免有挑拨婆媳不合之嫌。若我只假装不知,难道老爷不知薄厚?我无颜面事小,纵的王氏……”
嬷嬷忙劝:“老太太不管家事日久!二太太又是个木讷性子……不周全也是有的。”
“她哪里是木讷?分明就是……”贾敏正要说什么,听见黛玉的脚步声了,便住了嘴,笑道:“怎生又跑来了?”
“娘亲,明日我穿什么出门?”黛玉指着丫头手里的衣裳:“哪一身好?”
“太素净了些!”贾敏道:“还有两身,一身茜红的,一身洒金的……”
“不喜!”
“你外祖母素喜热闹。”贾敏看着女儿身上鸭蛋青、月牙白的,“听话,这个日常穿则罢了,去做客万万不可如此。”
黛玉便问:“去郡主家做客,听娘亲的倒也无妨。去外祖家做客,又要借住不短时日,岂不是要女儿日日那般过日子?若主人不能欣喜于客来,又为何住他们家?虽客随主便,但若非要讨好主人,那便不是做客,而是寄居。我有家为何要寄居于他家?”
贾敏:“……”真真是个磨人的小孽障,“罢了!随你去吧。”
看着女儿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了,贾敏才又叹气:“幸而是我无婆母,也幸而林家人口简单。如若不然,只王氏这般……我哪有一日好日子过?母亲年事已高,若不是怕母亲不随心……我早闹将起来了。”
“老太太喜二太太所生宝二爷,自是对二太太多有宽容!又有大姑娘进宫,许是前程在以后,难免的。”
贾敏轻哼一声:“也就是她生了个好姑娘,进了宫!若不然……”提什么亲事?
嘴上抱怨着,到底是把一些物件从礼单上拿掉了,又补上了香料等物,也还倒罢了。
在桐桐眼里,贾敏是个极其陌生的妇人。
她面容生的倒是好的,只是久病初愈,面带病容,实不是康健之人。
桐桐连忙叫廖嬷嬷将人扶起:“夫人安坐吧!身子不好,却不想竟是一路远行。”
“祭祖之事,不敢马虎。”
桐桐点头:“贾家与甄家乃是世交,我与夫人本也不是外人。身子不好,告知一声便好,何必亲自来见,叫我过意不去。”
“郡主当面,岂能不见?”贾敏看着眼前这位甄家三姑娘,怪不得宫里选她为东宫侧妃,待正东宫正妃之位,实在是雍容贵气,凤采鸾章,卓尔不凡。
桐桐便不再跟她说来来回回的客气话了,她低头看眼前的小姑娘,只一眼,果然觉得好生亲切。
黛玉也歪着头打量她,眼睛都不曾挪开。
桐桐招手:“过来!坐这里。”
暖塌更暖和一些,黛玉福了福身,看了母亲一眼,在母亲点头之后才走了过去,坐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