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奉旨出行,遇者避道。
一架青布马车,绑着白的帐幔的,避到岔路口,看着这一行慢慢远去。
瑞珠低声跟马车里的女子道:“奶奶,今儿怕是得多等些时候。前面必有送行之人,这一耽搁,怕是得等半日。”
秦可卿靠在马车里,‘嗯’了一声。她从马车车帘的缝隙里看出去,与那凤辇上的女子不期而遇的对视了一眼。
那女子未见其貌,但眼神平静深邃,她就是福佑公主吧。
秦可卿垂下眼睑,说起来两人是极有瓜葛的。从母亲那里论,自己的外祖母是她的亲祖母;从父亲这里论,自己的父亲是她的表兄。
论起贵重,她贵重还是自己贵重?
真正出身皇家的是自己,不是她。
若是父亲登基,自己便是公主。
可阴差阳错,她在天上,自己在泥里。
她奉皇命,荣耀天下。而自己呢?唯有家庙可以容身。
那个人……他死了!什么因为尤三姐才被杀,可笑!贾家不容他,便要了他的命。自己有皇室血脉,所以,死的只能是他。
若不然,便是两人皆亡!说到底,他的死……是因为自己。
族里不容,家中……自己又有何颜面?他活着,尤氏是不敢如何的。说是婆媳,可彼此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因此,她不约束自己,自己也未曾真的敬着她。
不过是,相安无事的处着罢了!
而今,尤氏也不会恶语相向。但只冷着你,言语里捎带着你,只这些就足够人受的了。
还有蓉哥儿,他其实是待自己是极好的,倒也未曾如此。自己欠了他的,他倒是常觉得未曾护好自己。两人说夫妻不是夫妻,说亲人又不是亲人。如此境况,又何必留下叫他尴尬。
不如出家去,自此都干净。
他另寻良人,或可安然过此生。自己青灯古佛,不敢说积福德,只盼着消除此生罪孽罢了。
别处的庵堂不干净,自己若是出家,那庵堂必有皇家庇护,也自是极为干净的。
又有江南……妙玉要来投奔,正可以作伴。
瑞珠轻声叫:“奶奶?奶奶?”连着唤了数声,秦可卿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何事?公主一行若是过去了,那便走吧。”
“奶奶,宝二爷追来了。”
嗯?
“宝二爷会朋友,在茶楼上看见了,便追了来。”
秦可卿撩开帘子,看向正下马的宝玉:“宝二叔?”
宝玉忙过来上马车:“你这是要去往何处?蓉哥儿为何不送你?”
秦可卿:“……”她将手里的暖炉塞过去:“天冷了,追出来作甚?宝叔先暖着。”怕说了要出家,他哭闹起来,便哄道:“江南来一故人,已在槛外,不愿见生人。我迎了她好安置,宝叔先回,容我一日工夫。”
宝玉叹了一声:“不回了,想着林妹妹跟公主相好,此次,林妹妹必是送行的!我就在此处等着,跟林妹妹说句话就走。”
“莫要等了,六王陪着……”